袁瀚在军营里度过了整整十六年,从一个青涩的炮手成长为全军公认的“人肉弹道仪”。
然而,科技进步的速度,比他修正弹道的速度更快。
领导说他的方法太慢,太笨,是应该被淘汰的经验主义。
他被禁止带徒弟,被边缘化。
退伍那天,他以为自己彻底告别了热爱的火炮。
他回到老家,在汽修铺里修着拖拉机,双手沾满了机油。
直到那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轿车停在他面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下来,对他说:“别修拖拉机了,新式火炮的弹道,等你来校准!”
01
袁瀚的退伍报告已经批下来一周了。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舍,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十六年,他把自己最好的青春献给了这片训练场,献给了那门冰冷的火炮。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袁班长,您真不考虑留下来吗?就算不带班,做个技术指导也好啊。"年轻的指导员陈磊小心翼翼地问。
袁瀚摇了摇头,笑了笑,指了指桌上那台全新的射击指挥系统。
"小陈啊,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你们这些高材生,键盘一点,数据就出来了。我这套手算加经验的土办法,确实落伍了。"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怨气,但陈磊知道,袁瀚心里是堵着的。
真正的矛盾,发生在半年前。
那是一次大型联合演习,目标靶点设置在复杂山地,气象条件极其恶劣,风速、气压、地形修正因子达到了最高等级。
指挥部使用了最新的自动化射击指挥系统,由技术科周景科长主导。
周景,年轻有为,留过学,深信数据至上。
他认为袁瀚那一套繁琐的修正步骤是浪费时间。
"袁瀚,系统已经给出了最优解,你还在算什么?"周景当时很不耐烦。
袁瀚当时正在用铅笔和计算尺,在几张纸上飞快地写着公式,额头渗着汗。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周科长,系统没有考虑到目标点附近的地表微弱震动,那是附近河流改道引起的,会造成一个微小的上扬修正,如果按照系统数据打出去,偏差至少在十米以上。"
周景嗤笑一声:"十米?袁瀚,你以为这是冷战时期的手工修正?现在是数字化,系统采集了地质雷达数据,比你眼睛看到的准确得多。"
"数据是死的,经验是活的。"袁瀚争辩。
最终,周景坚持使用了系统数据。
第一轮射击,弹着点偏差,正如袁瀚所料,偏离了目标十一点三米。
虽然在战术上,十米的偏差仍然在可接受范围内,但对于炮兵追求的"首发命中"而言,是巨大的失误。
周景的脸色很难看。
他不得不让袁瀚进行二次修正。
袁瀚只用了三分钟,通过他那套"笨方法",修正了所有因子,第二轮射击,精确命中靶心。
这次事件后,袁瀚虽然证明了自己,却彻底得罪了周景。
周景在后续的报告中,没有提袁瀚的功劳,反而重点强调了袁瀚修正过程的"效率低下",以及"过分依赖个人经验,不具备可复制性"。
他得出的结论是:袁瀚的方法,不适合作为新兵的培训体系。
"在未来战场上,留给炮兵的反应时间只有几十秒,我们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袁瀚一样,成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神仙’。"周景在会上如此定性。
于是,袁瀚被"保护性"地架空了。
他不再被允许带徒弟,不再接触核心指挥任务,只负责一些老旧装备的维护。
他感到,自己不是在服役,而是在被等待退役。
"袁班长,你真的要去修拖拉机吗?你可是我们部队的活地图、活教科书啊!"陈磊叹了口气。
"人总要吃饭的。"袁瀚笑着,拍了拍陈磊的肩膀,"我爸留下个汽修铺,我去帮他看摊子。"
他将自己的军装叠好,整整齐齐地放进行李箱。
他知道,周景巴不得他走。
周景代表着新时代的技术流,而袁瀚代表着旧时代的经验流。
这两种流派,注定无法共存。
袁瀚的离开,是周景全面推行数字化指挥体系的最后一块绊脚石的清除。
他最后看了一眼靶场,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火炮发射时那震撼人心的轰鸣声。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了军营。
十六年的生涯,结束得如此悄无声息,就像一枚落地的弹壳,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经有多炙热。
02
袁瀚退伍后的生活,和军营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了凌晨的紧急集合哨,没有了严格的作息时间,更没有了火炮的震动。
他回到了老家,一个位于北方平原的县城。
袁家汽修铺,是父亲留给他的遗产。
铺子不大,主要业务是维修农用机械,最多的就是拖拉机。
"你个大炮兵,回来修拖拉机?"邻居王大爷看到袁瀚穿着一身沾着机油的工装,忍不住打趣。
"大爷,原理都差不多,都是机械,都需要校准。"袁瀚笑着回答。
拖拉机的校准,和火炮的校准,听起来天差地别,但在袁瀚看来,核心思想是一致的:找到误差,修正偏差,让机器发挥最大效能。
只是,他修正的误差,从几公里外的弹着点,变成了拖拉机发动机的怠速。
他修车的技术出奇地好。
他不用听诊器,只凭耳朵听声音,就能判断出发动机哪个零件出了问题。
他不用复杂的仪器,只凭手摸温度和震动,就能校准传动轴的微小偏差。
周围的农民们都说,袁瀚修过的拖拉机,比新的跑得还顺畅。
袁瀚的生活平静下来,但他偶尔会失神。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那种紧张感,少了那种将理论转化为实践的刺激感。
他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弹道学公式,风偏修正,科里奥利力修正,甚至连地球自转对远程射击的影响,他都计算得烂熟于心。
这些知识,现在只能用来判断汽油泵的压力是否正常。
一个周末的下午,他正在给一辆老式手扶拖拉机更换活塞环。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袁瀚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是我,您是哪位?"袁瀚擦了擦手上的油污。
"我是周景。"
袁瀚的手顿住了。
周景?
那个将他扫地出门的前科长?
"周科长,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袁瀚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周景似乎有些尴尬,但很快调整了过来。
"是这样的,袁瀚。你退伍后,我们部队进行了一次年度考核,你以前负责维护的那批老式火炮,成绩不太理想。"
"哦,那应该让新来的技术员去处理,他们不是有最先进的指挥系统吗?"袁瀚反问。
周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问题就在这里。系统显示一切正常,但实弹射击就是存在偏差。我们怀疑是火炮本身磨损的问题。"
"磨损?"袁瀚冷笑,"那批火炮服役年限虽然长,但保养得当,至少还能用五年。是不是你们的校准方法出了问题?"
"袁瀚,我不是来和你争论谁的方法对错的。"周景的声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你对那批火炮最熟悉。我想请你回来,以技术顾问的身份,帮我们排查一下问题。"
"回去?"袁瀚放下扳手,靠在拖拉机轮胎上,眼神里充满了嘲讽。
"周科长,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你说我的方法是‘效率低下,不具备可复制性’。我这种‘老神仙’,回去只会拖你们高科技的后腿。"
周景的声音有些急切:"袁瀚,现在情况比较急。你提条件,多少钱都可以。"
"这不是钱的问题。"袁瀚语气坚定,"周科长,我退伍了,我现在是个修拖拉机的。我现在的工作,是保证农民兄弟的收成,比给你们排查‘不具备可复制性’的误差要重要得多。"
他拒绝了。
没有一丝犹豫。
挂断电话后,他感觉胸口积压已久的那团闷气,似乎消散了一点。
他不是小气,他只是不能接受,当他们需要经验的时候,就来找他;当他们觉得经验是负担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他继续投入到拖拉机的维修中,但心里清楚,自己对火炮的热爱,从未冷却。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真正需要他、认可他的机会。
03
在距离袁瀚数百公里之外的一座戒备森严的研究所内。
气氛凝重得如同阴雨前的天空。
这里是国内顶尖的火炮与弹药研发中心,汇聚了无数优秀的工程师和理论专家。
他们正在攻关一个代号为"破晓"的新型超远程火炮项目。
"破晓"火炮的设计指标极高,射程远,精度要求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苛刻程度。
然而,在近期的几次关键性实弹测试中,"破晓"的表现却令人失望。
会议室里,投影仪上显示着一张复杂的弹道散布图,密密麻麻的红点,代表着偏差。
"报告顾所,第十二次试射结果,弹着点平均偏差仍旧是八点七米。这已经超出了设计允许的最高偏差。"项目总工程师,一位名叫秦璐的年轻女博士,神色疲惫。
坐在主位上的,正是研究所所长顾长风。
他年逾花甲,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是国内弹道学界的泰斗。
"八点七米。"顾长风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理论计算模型显示,在当前气象条件下,偏差不应超过三米。"
"我们已经反复排查了火炮本身的问题,炮管没有磨损,膛线几何参数完美,药室压力稳定。弹药批次也进行了严格筛选,没有问题。"秦璐解释道。
"那是系统计算的问题?"顾长风问。
"我们采用了最新的‘天网’指挥系统,集合了大数据和AI模型。它能实时采集气象、地质、目标移动等上百个修正因子,并进行纳秒级运算。"
秦璐指着屏幕上的复杂公式:"理论上,‘天网’已经达到了我们目前能实现的最高精度。但实际结果,就是存在这八米多的偏差。"
会议室陷入了死寂。
八米多的偏差,对于一款超远程火炮来说,意味着战术价值的大幅下降。
"问题出在哪里?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微小的、但关键的因素?"顾长风敲了敲桌子。
一位资深的气象专家提出:"会不会是大气层高空风场的细微扰动?‘天网’对高空数据的采样频率还不够高。"
"已经排除了,"秦璐摇头,"我们加大了高空探测气球的投放频率,数据输入后,偏差依旧。"
顾长风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有时候,那些最先进的、最复杂的模型,反而会因为过于依赖数据,而忽略了那些最原始、最难量化的"变量"。
比如,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炮手,可能会凭直觉判断出风向的细微变化,并进行手工修正。
而这些"直觉",往往来源于长期积累的经验,难以被系统捕捉。
"秦璐,你们的‘天网’系统,是不是把所有修正因子都量化成了数字?"顾长风忽然问。
"是的,顾所。所有物理变量都已数字化。"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顾长风缓缓开口,"有些变量,比如炮身在射击瞬间的极其微小的震动反馈,或者炮手对地基沉降的经验判断,这些‘非线性’的经验因子,被你们的‘完美模型’给排除掉了?"
秦璐和在场的工程师们面面相觑。
他们信奉科学和数据,对于这种"经验"和"直觉",他们本能地排斥。
"顾所,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经验上。"一位工程师提出反对意见。
"不,经验不是虚无缥缈。"顾长风站起身,走到窗边,"经验,是无数次实弹检验后沉淀下来的理论。如果我们的理论模型出了问题,那么,只有经验能反过来校准理论。"
他转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用经验去校准理论的人。"
顾长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他从一位老战友那里听来的,被称为"人肉弹道仪"。
"秦璐,你去帮我查一个人,他刚退伍不久。"顾长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叫袁瀚,曾是北方某炮兵部队的射击班长。"
04
顾长风的效率极高。
他很快就通过关系,查到了袁瀚的详细履历,以及他退伍后的去向。
当他看到袁瀚的退伍理由是"方法老旧,不适应现代化作战"时,顾长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经验是无价之宝,怎么会过时呢?"他喃喃自语。
他没有通过部队的系统联系袁瀚,他决定亲自去一趟。
他知道,像袁瀚这样心高气傲、又对部队有情感的人,一旦被伤了心,很难轻易回头。
他必须带着足够的诚意。
顾长风没有带秘书,只让司机开车。
他换上了便装,没有穿研究所的制服,不想给袁瀚任何压力。
两天后,这辆挂着特殊牌照的轿车,停在了袁家汽修铺门前。
彼时,袁瀚正蹲在一辆老式拖拉机下面,用棉纱擦拭着一个生锈的零件。
他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气度不凡,站在阳光下。
"您好,请问您找谁?"袁瀚站起身,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布。
顾长风接过布,却没有擦手,而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三十多岁,身材结实,手掌宽厚,指节粗大,那是常年握着工具和计算尺留下的痕迹。
他的眼神,沉静而内敛,像一潭深水。
"我找袁瀚,袁班长。"顾长风微笑着说。
"我就是。您是……"
"我叫顾长风。"顾长风没有多说自己的身份,只是看着袁瀚,"我听说,你在部队里是最好的炮手之一。"
袁瀚苦笑了一下:"那是老黄历了,顾先生。我现在只是个修拖拉机的。"
"修拖拉机,也是校准误差。"顾长风走到拖拉机旁边,弯下腰看了看,"这机器的引擎声很平稳,你修得很好。"
"谢谢夸奖。"
"但我想,你心里装着的,不是拖拉机,而是更远大的目标,对吗?"顾长风直接点破。
袁瀚沉默了。
他的确每天都在想,那些弹道公式。
顾长风直视着他:"袁瀚,你是不是被你以前的领导,那个姓周的小伙子,给气走了?"
袁瀚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顾长风知道得这么清楚。
"顾先生,这是我的私人事情。"
"不,这不是私事。这是我们国家科研事业的损失。"顾长风的语气严肃起来。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门造型科幻、线条流畅的巨型火炮。
"你认识它吗?"顾长风问。
袁瀚的眼睛瞬间被吸引住了。
他虽然没见过实物,但从火炮的结构、制退系统和炮口制退器来看,这绝对是下一代的主力装备。
"这是……新型超远程火炮?"袁瀚有些激动。
"代号‘破晓’。"顾长风收起照片,"它很强大,但它现在生病了。它打不准。"
顾长风没有隐瞒,直接说明了情况。
他告诉袁瀚,他们的系统和模型都达到了极限,但实弹偏差始终无法消除。
"八米七的偏差,对于一款射程达到三百公里的火炮来说,简直是耻辱。"顾长风叹了口气。
"三百公里……"袁瀚心头一震。
他以前接触的,射程不过几十公里。
三百公里,那意味着要考虑更多的修正因子,包括地球曲率、大气扰动、乃至更复杂的科里奥利力修正。
"袁瀚,我需要你那套‘笨方法’。"顾长风认真地说。
"笨方法?"袁瀚自嘲地笑了笑,"那套不具备可复制性,被周科长否定的老旧经验?"
"对,就是它。"顾长风语气坚定,"在我看来,那不是老旧,那是经验沉淀下来的科学。‘天网’系统能计算出所有量化数据,但它无法计算出你十六年来积累的对风偏、气压、温度耦合效应的直觉修正。"
顾长风向前一步,眼神充满了期待。
"别修拖拉机了,袁瀚。新式火炮的弹道,等你来校准。如果你能解决这个问题,你将为我国的火炮技术带来质的飞跃。"
05
袁瀚站在原地,手中的棉纱被他捏得皱巴巴的。
顾长风的话,像一枚炮弹,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最渴望的角落。
十六年的坚持,不是为了修拖拉机。
是为了火炮,为了那份对精准射击的极致追求。
"顾所长,您知道我以前的领导是怎么评价我的吗?"袁瀚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不甘。
"他说我的修正方法,复杂、耗时,是经验主义的糟粕。他说我不适合带徒弟,因为我的成功不可复制。"
袁瀚的语气里充满了控诉:"他认为,一个优秀的炮兵,应该是一个能够熟练操作计算机的工程师,而不是一个能靠手算和经验进行修正的‘老神仙’。"
顾长风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我被架空,被边缘化,直到退伍。我不是为了一时的面子,我是为了我的十六年。我坚持的理论,被他们彻底否定了。"
"所以,我上次拒绝了周景的请求。"袁瀚说,"我不能接受,当他们的高科技出问题时,才想起我这个‘老神仙’。"
顾长风叹了口气,他理解袁瀚的委屈。
"袁瀚,这次不一样。"顾长风诚恳地说,"我不是让你去修补他们的漏洞,我是邀请你,去重新定义我们的理论模型。"
"‘天网’系统确实强大,但它依赖于输入数据和预设模型。如果模型本身存在缺陷,它只会将这个缺陷放大。"
顾长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你,你的经验和理论基础,就是检验模型对错的标尺。"
他承诺道:"如果你来,我给你绝对的权限。你可以不用‘天网’,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法,只要你能解决问题。"
袁瀚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打杂的,而是一个主导者。
他想起了在部队的日子,想起周景那轻蔑的眼神。
他想证明,他不是落后的经验主义,他只是比别人更了解火炮在实际战场中的表现。
"顾所长,我有个条件。"袁瀚终于开口了。
"你说。"
"如果我成功了,我希望您能公开认可,我的这套理论和修正方法,不仅是可行的,更是不可或缺的。"袁瀚语气坚定,"我要让那些只相信冰冷数据的人知道,有些战场因素,是计算机永远无法完全捕捉的。"
顾长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我以我的名誉担保,只要你校准成功,我不仅会公开认可,我还会为你建立一个专门的研究小组,让你将这套经验体系,转化为可复制、可传承的理论,带出更多像你一样的炮兵。"
这个承诺,彻底击中了袁瀚。
这不是简单的聘请,这是为他正名,为他十六年的坚持正名。
"好。"袁瀚握住了顾长风的手,手劲很大,带着修拖拉机磨砺出来的力量。
"我跟您走。但我需要先看一下那门火炮的全部试射数据,以及‘天网’系统所采集的所有修正因子。"
顾长风欣慰地笑了:"早就准备好了。所有的资料都在车上。"
袁瀚转身,看向自己汽修铺里那堆积如山的工具和零件。
他已经修了半年拖拉机,是时候,去修一修真正的"大国重器"了。
在顾长风的催促下,袁瀚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坐上了那辆特殊的轿车。
轿车启动,朝着研究所的方向绝尘而去。
袁瀚展开顾长风递给他的那份厚厚的文件,里面是"破晓"火炮的历次试射数据和气象记录。
他首先关注的,就是那八米七的平均偏差。
他眉头紧锁,开始进行心算和速记。
他发现,偏差不是随机的,它有着微弱但稳定的规律。
在风速变化剧烈的时段,偏差会增大,但在风速稳定的时段,偏差依然存在,只是幅度变小。
"顾所,系统对风速修正的采集频率是多少?"袁瀚问。
"每秒一次。"顾长风回答。
"不够。"袁瀚立刻判断,"在复杂地形,尤其是超远程射击,风速在不同海拔高度和地表摩擦区,变化是极其剧烈的。每秒一次的采样,会造成风速梯度的滞后修正。"
"滞后修正?"秦璐的声音从顾长风身边的电话里传出,她正在远程听着袁瀚和顾长风的对话。
"是的,当炮弹穿越不同风层时,风速的微小变化,如果不能被及时捕捉,就会在弹道末端积累成巨大的偏差。"袁瀚解释。
秦璐的声音带着一丝傲气:"袁班长,我们‘天网’系统已经采用了最先进的算法对风速变化进行预测,理论上误差极小。"
"理论上?"袁瀚笑了,"秦博士,理论上,我的拖拉机活塞环应该是完美的圆,但实际使用中,磨损和热胀冷缩会改变它的几何形状。火炮射击,比拖拉机复杂一万倍。"
他翻到了气象记录部分,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数据上。
这是"天网"系统自动排除的一个修正因子——地表微震。
系统认为,试射场地的地质结构稳定,微震数值在安全范围之内,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地表微震数据,是怎么采集的?"袁瀚问。
"通过地质雷达,每三十分钟采集一次。"顾长风回答。
袁瀚将文件合上,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语气沉重,且充满笃定。
"顾所长,我敢断定,那八米七的偏差中,至少有四米,是来自于这个被你们系统忽略的‘地表微震’。"
"三十分钟采集一次,根本无法捕捉到火炮发射瞬间,地基因为炮身巨大的后坐力,产生的微小沉降和反弹。"
"这种沉降和反弹,会造成炮口指向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变化。在短程射击中,这可以忽略。但对于三百公里的超远程火炮,炮口角度哪怕只偏移零点零零零一度,经过大气层和地球曲率的放大,最终在目标点,就是几米的偏差。"
秦璐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不服:"这只是您个人的推测,袁班长。我们有严谨的物理模型,地基沉降对炮口指向的影响,在射击过程中会被自动校准。"
"自动校准?"袁瀚冷笑一声,"系统校准的是理论角度。但火炮发射时的瞬间后坐力,会产生一个极其短暂且不规则的‘非线性’震动。这个震动,你们的系统来不及,也无法准确捕捉。"
他看向顾长风,眼神里充满了自信:"顾所长,我不需要你们的‘天网’。给我一台高精度测角仪,一组高频震动传感器,我用我的方法,算给你们看。"
他要的,不是修补系统,而是用他那套被否定了十六年的方法,去证明:
精准,从来不只是数据的堆砌,更是对物理世界细微变化的敬畏和捕捉。
他即将踏入科研所,面对的将是那些高学历、高技术的科研人员的质疑和挑战。
他能否在实弹射击中,用他那"笨拙"的手算,彻底击败强大的"天网"系统,为自己,也为所有经验丰富的"老炮手"正名?
他需要证明,他那套被唾弃的方法,才是新式火炮达到极限精度的唯一途径!
06
袁瀚进入科研所,如同一个外来者闯入了精英的领地。
他被安排在"破晓"项目的临时办公室,里面堆满了计算机和显示器,墙上是复杂的弹道公式。
项目组的成员,包括秦璐博士,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无法理解,顾所长为何会找来一个"老兵",来解决最前沿的科学难题。
"袁班长,你真的不需要‘天网’系统的数据支持吗?"秦璐语气礼貌,但带着明显的质疑。
"我需要数据,但不需要系统帮我算。"袁瀚将那些厚厚的试射报告铺在桌上,拿出了他的工具——一支铅笔、一块橡皮、一把计算尺,以及一本记录了十六年气象修正因子的手写笔记。
秦璐和其他工程师看到那把老式的计算尺,差点没笑出声。
"袁班长,现在是光速计算的时代,您用计算尺?"一位年轻的工程师忍不住问。
"计算尺可以让我看到公式的推导过程,而不是直接看到结果。"袁瀚头也不抬,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首先从地表微震入手。
他要求在火炮发射阵地,安装六个高频地质传感器,采样频率提高到每毫秒一次。
"我们以前的采集频率,是每三十分钟一次,捕捉的是地质的长期变化。现在我要捕捉的,是火炮发射瞬间,后坐力传递给地基的瞬态非线性冲击。"袁瀚解释。
这个要求听起来很玄乎,但顾长风给了他全力的支持。
传感器安装完成后,袁瀚进行了一次空包弹试射。
数据结果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火炮击发的一瞬间,地基传感器捕捉到了一个持续时间极短、但幅度惊人的震动峰值。
这个峰值,足以让炮口在理论指向的基础上,产生一个微小的、肉眼不可见的晃动。
"看,这就是问题。"袁瀚指着图表,"这个震动,在系统采集的低频数据中,被自动平均和忽略了。"
"它导致炮口指向在击发后,瞬间发生了一个向东北方向的微弱上扬。这个上扬角度,在炮弹出膛后,经过三百公里的放大,就是偏差的源头之一。"
秦璐盯着数据,不得不承认,袁瀚的直觉是正确的。
"但袁班长,即使我们捕捉到了这个瞬态震动,如何将其转化为修正因子?"秦璐问。
袁瀚开始推导。
他将火炮的质量、后坐力、地基的弹性模量以及地质震动频率,带入了他自己总结的一套复杂的耦合公式中。
他将炮身震动引起的炮口指向变化,视为一个独立的修正因子——"瞬态地基耦合修正"。
这套公式,是袁瀚在无数次实弹射击中,通过观察弹着点和地质条件,反推总结出来的经验理论。
它没有被写进任何教科书,只存在于他的脑海和那本手写笔记中。
他用铅笔飞快地计算着,计算尺在手中滑动,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半小时后,他得出了一个修正角。
"这个修正角,需要提前输入到火控系统中。"袁瀚说。
"袁班长,如果只是这个修正因子,就能解决八米七的偏差,那未免太武断了。"秦璐依然不服气。
"当然不够。"袁瀚又指出了第二个被系统忽略的因素——风速梯度对弹丸自旋的影响。
"‘天网’系统对风速的修正,只考虑了横向风对弹丸的推动力。但超远程炮弹,飞行时间长,弹丸自旋对弹道稳定至关重要。"
"当弹丸穿越不同海拔、风速梯度变化剧烈的风层时,风速的突然变化,会与弹丸的高速自旋形成一个‘风压漩涡效应’,这个效应会轻微影响弹丸的稳定性和升力。"
他提出了第二个修正因子:"风压自旋耦合修正"。
这套理论,更是闻所未闻。
它结合了气象学、弹道学和流体力学的边缘知识,是袁瀚在十六年里,在各种极端气象条件下,通过对比弹着点得出的经验总结。
秦璐虽然是博士,但她的知识大多停留在实验室的理论模型中,对于实际战场上这种复杂的非线性耦合效应,她知之甚少。
"袁班长,您的理论……有文献支持吗?"秦璐问。
袁瀚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骄傲:"文献?这就是文献。十六年的经验,就是最可靠的文献。"
他计算了两个核心修正因子后,最终得出了一个综合修正值。
"现在,我们进行第十三次试射。使用我的数据,进行人工修正。"袁瀚说。
07
试射的日子到了。
"破晓"火炮被推上了阵地。
科研所的领导和专家们,都聚集在指挥中心。
顾长风站在袁瀚身边,表情严肃。
"袁瀚,压力很大。我们已经失败了十二次。"顾长风低声说。
"顾所长,我干了十六年炮兵,从没打偏过。"袁瀚的语气平静,但充满了自信。
秦璐负责指挥系统,但她被要求,这次只作为记录员,所有射击参数,都必须按照袁瀚手算的修正值输入。
"袁班长,你确定不用‘天网’系统进行二次校验吗?"秦璐最后一次确认。
"不用。"袁瀚摇头,"系统只会用它自己的模型,将我的修正值,重新‘修正’回它认为正确的轨道上。我要的是,纯粹的、我的修正值。"
他将修正后的射击诸元,通过人工方式,输入到火控系统。
"目标:三百零五公里外,靶场指定区域。"
"风速:修正完毕。"
"气压:修正完毕。"
"地基:瞬态耦合修正完毕。"
"自旋:风压耦合修正完毕。"
一切准备就绪。
"装填!"
巨大的炮弹被机械臂送入炮膛。
"射击!"
随着顾长风一声令下,指挥员按下了发射按钮。
"轰——"
地动山摇。
强大的后坐力让整个阵地都颤抖了一下。
袁瀚紧紧盯着阵地上的高频震动传感器数据,他看到,炮口在震动瞬间,确实产生了极微小的上扬,但由于他提前输入的"瞬态地基耦合修正",火炮的瞄准机构,已经提前进行了一个反向的预瞄准。
"炮弹已出膛,弹道正常。"秦璐报告。
炮弹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很长,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来自三百公里外的结果。
指挥中心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袁瀚闭上眼睛,他脑海中浮现出炮弹在空中飞行的轨迹,想象着它穿越高空风层,想象着地球自转对它的影响。
"我算过,如果修正无误,弹着点偏差不会超过两米。"袁瀚对顾长风说。
"两米?那将是世界级的精度!"顾长风激动地说。
十分钟后,通讯员的声音传来,带着颤抖的兴奋。
"报告!弹着点确认!偏离靶心,两点八米!"
指挥中心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两点八米!
这是"破晓"项目启动以来,达到的最高精度。
比上一次的八点七米,足足提高了六米!
秦璐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
她立刻调出"天网"系统的预测数据:如果使用"天网"的自动计算,这次的偏差预测是八点三米。
袁瀚的"笨方法",比最先进的计算机系统,整整准确了五点五米!
"袁瀚,你做到了!"顾长风一把抓住袁瀚的肩膀,声音激动得发颤。
袁瀚却摇了摇头:"顾所,还不够。两点八米,说明我的理论修正,仍然有遗漏。"
他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只关注那剩余的两点八米。
"我刚才在震动数据中,发现了一个新的变量。"袁瀚说,"这是我以前在老火炮上没有注意到的。"
"是什么?"
"是炮管温度对膛内气流的影响。"
08
在连续十二次试射失败后,所有人已经习惯了八米多的偏差。
袁瀚的出现,将偏差降到了三米以内,这已经是巨大的突破。
但袁瀚自己,却不满意。
他知道,对于一款追求极致的战略火炮来说,两米八和零米八,是天壤之别。
他要求查看这次试射过程中,炮管的温度数据。
"炮管温度?这个我们一直有记录,但它对弹道的影响,已经被系统内置的模型校准了。"秦璐说。
"系统校准的是热胀冷缩引起的炮管形变。"袁瀚纠正,"我说的不是形变,而是温度升高,对炮膛内发射药燃烧产生的气流的影响。"
他解释道,当发射药燃烧时,产生的高温高压气流将炮弹推出。
理论模型假设膛内气流是均匀且标准的。
但实际上,炮管内壁温度升高,会使贴近内壁的气流产生一个微小的"涡流效应",这个涡流效应,会轻微改变炮弹在炮膛内运行时的稳定状态,造成弹丸出膛时的微小偏航。
"尤其是在‘破晓’这种超高速火炮上,膛内气流速度极快,任何微小的涡流,都会被放大。"袁瀚说。
秦璐听得目瞪口呆。
这种细节,已经超出了常规弹道学的范畴,涉及到了复杂的流体力学。
"袁班长,您确定这不是过度解读吗?"一位流体力学专家提出了疑问。
"是不是过度解读,试验说了算。"袁瀚说。
他要求科研所提供高精度的热成像数据,并根据这次试射的炮管温度曲线,重新计算。
他根据温度数据,推导出了第三个修正因子——"膛温气流涡流修正"。
他发现,温度每升高一度,带来的涡流影响,就会使弹道产生零点零零零一角度的偏航。
而这个偏航,在三百公里的射程上,就是几十厘米的偏差。
他将这三个修正因子——地基耦合、风压自旋耦合、膛温气流涡流——结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袁瀚三元修正体系"。
这套体系,不再依赖"天网"系统对所有数据的平均化处理,而是专门针对那几个最容易被大数据忽略的"非线性"变量进行修正。
"袁瀚,你这套理论,完全可以写进教科书了。"顾长风看着袁瀚用铅笔在纸上写满的复杂公式,感叹道。
"顾所,我只希望它能打准。"袁瀚说。
顾长风立刻决定进行第十四次试射。
这一次,所有的科研人员都开始对袁瀚产生了敬意。
他们发现,这个被贴上"经验主义"标签的退伍老兵,其理论功底和对物理细节的把握,远超在场的大多数博士。
他不是一个只会凭感觉射击的"老神仙",他是一个将经验转化为科学理论的实践大师。
"第十四次试射,目标,三百零五公里外。"
"射击诸元已输入,袁瀚三元修正体系启用!"
"发射!"
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袁瀚显得更加从容。
他知道,如果他的理论无误,这次的精度,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十分钟后,指挥中心的通讯员,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甚至有些走调。
"报告!报告顾所长!弹着点确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偏差……零点七米!零点七米!"
零点七米!
指挥中心瞬间沸腾了!
这不仅是"破晓"火炮的最高精度,更是整个火炮史上,在超远程射击中,最精确的数据之一。
这意味着,袁瀚的"三元修正体系",几乎完美地解决了"天网"系统无法解决的非线性修正问题。
09
零点七米的偏差,意味着"破晓"火炮的战略价值得到了彻底的实现。
顾长风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快步走到袁瀚面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袁瀚,你创造了奇迹!你证明了经验的力量!"顾长风大声宣布。
秦璐博士和其他工程师们,此时看向袁瀚的目光,已经完全变成了敬佩。
"袁班长,我为我之前的傲慢向您道歉。"秦璐走上前,郑重地鞠了一躬,"您的理论,打开了我们对弹道学认知的另一个维度。"
"秦博士,理论来自于实践,不怪你。"袁瀚谦虚地说。
实际上,袁瀚的成功,是对现有"数据至上"理论的一次强力反击。
他证明了,在某些极端的复杂环境中,人类的经验、对物理世界细微变化的直觉捕捉,以及基于这些经验反推的理论,是计算机系统无法替代的。
顾长风立刻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虽然内容进行了严格的保密处理,但顾所长公开宣布:
"在新型火炮的校准工作中,我们引进了一位资深技术专家袁瀚同志,他凭借其卓越的实践经验和深厚的理论基础,成功解决了困扰我们多时的弹道精度难题。"
顾长风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不仅认可了袁瀚,还为他成立了一个独立的"非线性修正理论研究室"。
袁瀚,从一个修拖拉机的退伍老兵,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家重点科研项目的核心专家。
他的"三元修正体系",被正式纳入研究课题,目标是将其转化为一套可量化、可学习的理论体系,并反过来,去升级和完善"天网"指挥系统。
袁瀚终于可以带徒弟了。
他将把自己的经验,通过科学的手段,传承下去。
就在袁瀚忙着整理他的理论手稿时,他以前的领导,周景科长,得知了消息。
周景是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听说了"破晓"火炮精度提升的消息,当他得知做出巨大贡献的"资深专家"就是袁瀚时,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立刻打电话给顾长风,试图了解情况。
"顾所长,我听说袁瀚在您那里?"周景的语气带着试探。
"是啊,袁瀚同志现在是我们研究室的主任工程师,负责非线性修正理论的研究,他为我们解决了大问题。"顾长风语气平静,但充满了赞赏。
"主任工程师?"周景倒吸一口凉气,"可是,他以前在我们部队,我们认为他的方法……不太适合现代化作战。"
顾长风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小周啊,不是袁瀚的方法不适合现代化,而是你们的现代化系统,还没有能力消化袁瀚的经验。"
"袁瀚同志的理论,是基于实践的真知。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反过来,校准你们那些过于完美的理论模型。"
周景挂断电话,脸色铁青。
他想起了半年前,他将袁瀚架空,阻止他带徒弟时的傲慢。
他想起了袁瀚被他称为"老神仙"、"经验主义糟粕"时的情景。
现在,这个被他嫌弃的"笨方法",却成为了顶尖科研所的救命稻草。
他曾经有机会,将这份宝贵的经验留在部队,甚至将袁瀚的理论发扬光大。
但他因为自己的偏见和对高科技的盲目崇拜,亲手将这位大师,推向了科研界。
他知道,这次他彻底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袁瀚的逆袭,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10
袁瀚的工作重心,从修拖拉机,彻底转移到了研究室。
他不再需要亲自去操作火炮,他只需要坐镇研究室,将他的经验转化为公式和模型。
他手写的那本十六年的笔记,成为了研究室的"圣经"。
他的研究室,吸引了许多对弹道学充满兴趣的年轻科研人员。
他们不再盲目相信计算机,他们开始学习如何去观察、去感受、去理解火炮在实战中的"非线性"行为。
"袁主任,您说的‘风压自旋耦合’,我们在高精度风洞中模拟了,确实存在这种微弱的涡流效应,但很难量化。"秦璐现在已经是袁瀚研究室的核心成员。
"量化是我们的目标,但理解是基础。"袁瀚说,"你们需要去现场,感受风速梯度的变化,感受火炮击发时,那种瞬间的震动,这样才能在理论上,找到最贴合实际的修正模型。"
袁瀚没有变成一个纯粹的理论家。
他坚持让科研人员们,到最前线的试射场去,去观察,去记录,去体会。
他的理论,被命名为"袁瀚修正模型",开始被逐步集成到新一代的"天网"系统中。
这套系统,不再是完全依赖大数据和预设模型的"完美"系统,而是一套更加"谦逊"的系统。
它在主要数据计算完成后,会预留出"袁瀚修正通道",专门用于修正那些由地基、气流、温度等"非线性"因素引起的误差。
"袁主任,您当初为什么能发现地基微震这个被系统忽略的因素?"一位年轻的徒弟好奇地问。
袁瀚放下笔,看着窗外:"因为我干了十六年炮兵。我们的老式火炮,没有那么好的减震系统。每一次击发,我都能感受到炮车轮胎传来的震动,感受到地基的反作用力。"
"我那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地基不是完美的,那么炮口指向就不是完美的。我没有先进的传感器,我只有我的身体和经验,去感受这种不完美。"
他笑了笑:"修拖拉机也是一样。好的修理工,不是看电脑诊断,而是听声音,摸震动。机器的语言,是需要用经验去翻译的。"
袁瀚不仅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证明了一个道理:
真正的科学,是理论与实践的完美结合。
经验不是落后,而是实践中提炼出的,最宝贵的理论依据。
他不再是那个被嫌弃"方法笨"的老兵,他成为了新时代火炮校准理论的奠基者之一。
他终于可以,将他热爱的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承下去。
袁瀚的人生,在退伍后,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实现了最华丽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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