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夏天，陈大海和王秀芬把女儿陈娟送到了机场。
女儿从华中科技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拿到了英国伦敦国王学院的博士全额奖学金。
全村人都羡慕得不行，陈大海走到哪里都被人夸：“你家娟子真争气！”
“女儿，到了那边要好好学习，别想别的。”王秀芬眼睛红红的，舍不得女儿走那么远。
“妈，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三年博士读完就回来。”陈娟背着行李，信心满满。
陈大海在供电局工作，王秀芬是小学老师，两人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
为了供女儿读书，家里的积蓄几乎花光了。
“娟子有出息，以后我们也能跟着享福了。”陈大海经常这样安慰妻子。
刚到伦敦的前半年，陈娟每周都会打电话回家，兴奋地跟父母分享学校的生活。
“爸妈，这里的实验室设备太先进了！我导师是国际知名的专家，我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学。”
“那就好，那就好。你要多吃点，别光顾着学习不吃饭。”王秀芬总是最关心女儿的身体。
博士第一年，陈娟的成绩非常优秀，还发表了两篇重要论文。
导师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是近年来最有潜力的学生。
“妈，我在这边交了一些朋友，大家都很友好。”陈娟在电话里说道。
“那就好，多交朋友总是好的。”王秀芬很高兴。
“对了，我还认识了一个男同学，他人很好，经常帮我练习英语。”
“男同学？”王秀芬敏感地抓住了重点。
“就是普通朋友，妈你别想多了。”陈娟有些不好意思。
挂了电话，王秀芬久久没能回过神来，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吗？
01
时间过得很快，陈娟的博士第二年，电话里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
“爸妈，我最近特别忙，项目压力很大。可能以后联系会少一些。”
“女儿，身体要紧，别累坏了。”
“我知道，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王秀芬总觉得女儿的声音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又过了几个月，陈娟突然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打来电话。
王秀芬正在厨房洗碗，听到电话铃声赶紧跑出来。
“喂，娟子？”
“妈，我...我有事要告诉你们。”陈娟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什么事？是不是学业上有什么问题？”王秀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不是，是...是好事。”陈娟深吸了一口气，“爸妈，我结婚了。”
王秀芬手里的抹布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结婚了，就在上个月。”
陈大海听到声音从里屋跑出来，王秀芬赶紧按了免提。
“女儿，你怎么能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陈大海的声音有些颤抖。
“爸，我...我也是临时决定的。他叫李江，是英籍华人，人很好。”
“什么叫临时决定？结婚这种事能临时决定吗？”王秀芬急得不行，“你们认识多久了？他做什么的？家里什么情况？”
“妈，这些以后再说。我们先领证了，仪式打算过段时间再办。”
“娟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王秀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结婚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里商量，万一他不是好人怎么办？万一他家里有什么问题怎么办？”
“妈，你别担心。李江很好，你们见了就知道了。”陈娟打断了母亲的话。
“那什么时候带他回来看看？”陈大海问道。
“这个...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他工作比较忙，暂时走不开。”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心里都觉得不踏实。
这种回答听起来就像是在搪塞。
“那你发张照片给我们看看？”王秀芬说。
“好的，我一会儿就发。”
02
挂了电话后，王秀芬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
“老陈，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被骗了？”
“别胡思乱想，娟子这么聪明，不会的。”陈大海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过了一个小时，陈娟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她和一个男人的背影，两人站在一个公园里，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看起来很挺拔。
“怎么只有背影？”王秀芬皱着眉头。
“可能是不好意思吧，第一次见家长嘛。”陈大海安慰道。
但是王秀芬心里还是不踏实：“哪有结婚了还不好意思见公婆的？这不对劲。”
从那以后，陈娟的电话越来越少了。
结婚的消息传开后，村里的邻居都来打听情况。
“大海，听说娟子在伦敦结婚了？”
“是啊，和一个英籍华人男孩。”陈大海表面上很高兴，心里却有些忐忑。
“那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伦敦的男孩应该很帅吧？”
“还没定呢，他工作忙。”
王秀芬在旁边听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别人家的女儿结婚，都是大张旗鼓地办酒席，亲朋好友都来祝贺。
可自己的女儿结婚，连个正式的通知都没有。
“老陈，我觉得这事有问题。”晚上王秀芬忍不住说道，“哪有结婚不让父母见面的？”
“可能是那边的风俗不一样吧。”陈大海也没有把握。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陈娟偶尔会打电话回家，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
问起李江总是说他不在家。
“他又去哪了？”
“出差了，最近项目很多。”
“那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老是出差？”
“计算机相关的，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挺忙的。”
王秀芬越听越觉得奇怪：“娟子，你们结婚都快半年了，我连女婿的声音都没听过。下次让他接个电话行吗？”
“妈，他工作太忙了，经常开会出差，时间对不上。下次有机会一定让他和你们聊聊。”
可是这个“下次”一直没有到来。
2019年春节，王秀芬满怀期待地等着女儿的视频电话。
“娟子，今年过年李江在吗？让我们看看女婿。”
“妈，他去朋友家了，今天不在。”
“那明天呢？”
“明天他要上班，春节这边不放假的。”
王秀芬的失望写在脸上。
陈大海在旁边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娟子，你们平时住在一起吗？”陈大海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住在一起，我们是夫妻。”
“那为什么每次打电话他都不在？”
“爸，他真的很忙。你们不了解这边的工作节奏，加班到很晚是常事。”
整个2019年，陈娟的电话越来越少，每次通话时间也越来越短。
问起生活情况，总是说很好，问起李江，总是说他很忙。
“女儿，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王秀芬有一次忍不住问道。
“还早呢，我们都忙着工作。而且我的博士还没毕业，不急。”
“那什么时候回国看看？哪怕李江不来，你一个人回来也行啊。”
“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我的研究正在关键阶段。”
03
到了2020年，因为疫情的关系，国际往来更加困难。
陈娟的电话变得更少了，每次都说自己很忙，在家办公压力很大。
“娟子，你和李江都还好吧？疫情期间你们要多注意身体。”王秀芬每次都会问。
“都挺好的，你们别担心。伦敦这边防疫做得不错。”
“那李江呢？他工作怎么样？”
“他也挺好的，就是工作更忙了。疫情期间很多项目都要重新调整。”
可是王秀芬就是担心。
她开始在网上查各种资料，想了解伦敦的情况。
“老陈，你说会不会是那个男孩家里不同意这门亲事？”
“为什么不同意？”
“可能是觉得我们家条件不好？或者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陈大海想了想，觉得有这个可能：“伦敦人的生活水平比我们高，可能确实会这样想。”
“那我们娟子岂不是很委屈？”王秀芬心疼得不行。
2021年，陈娟博士毕业了，但是她选择留在伦敦工作。
“爸妈，我在这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待遇不错，暂时不回国了。”
“那李江呢？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
“还没定呢，等工作稳定了再说。”
王秀芬越来越着急：“娟子，你们结婚都三年了，我们连女婿的面都没见过，这算什么事？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们不欢迎他？”
“妈，不是这样的。他知道你们欢迎他，只是真的没有合适的时机。”
“什么叫没有合适的时机？”王秀芬的声音提高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没有，真的没有。妈，你别多想。”
但是王秀芬还是多想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李江是不是真的存在。
挂了电话后，王秀芬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老陈，我感觉女儿变了，以前她什么事都会跟我们说的。”
陈大海也很无奈：“可能是结婚后有了家庭，想法不一样了。”
“不对，我觉得这个李江有问题。要么是他看不起我们，要么就是...”
“要么就是什么？”
“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陈大海被妻子的话吓了一跳：“你别胡说，娟子怎么可能撒这种谎？”
“那你说，为什么结婚这么久我们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过？为什么连个正面照片都没有？”
这个问题确实让陈大海也想不通。
进入2022年，村里的闲话越来越多。
“大海，娟子的丈夫什么时候回来？”
“是啊，结婚都快四年了，也该回来看看了。”
每次听到这些话，陈大海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快了，快了，他工作忙。”
可是私下里，邻居们开始议论纷纷。
“你说娟子是不是嫁了个外国人？”李大妈在小区花园里小声说道。
“有可能，不然为什么不敢带回来？”
“会不会是黑人？我听说伦敦有很多外国人。”
“也有可能是印度人，那边印度人很多的。”
“或者是年龄很大的？有钱的老男人？”
“也有可能是离过婚的，带着孩子的。”
这些话传到王秀芬耳朵里，让她更加坐立不安。
“老陈，你说邻居们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别听她们瞎说，娟子明明说了是华人。”
“可是为什么不敢带回来见我们？”
陈大海也被问得没有办法：“要不我们直接问娟子？”
“问了多少次了，每次都是那些话。”
04
王秀芬越想越不对劲：“老陈，我觉得我们得去伦敦一趟。”
“去伦敦？”陈大海被吓了一跳，“那得花多少钱？而且我们也不会英语。”
“再贵也要去！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女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陈大海想了想，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先问问娟子的意思。”
当天晚上，陈大海给女儿打了电话。
“娟子，我和你妈想去伦敦看看你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爸，现在还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我们是你父母，去看看女儿和女婿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们最近搬家了，还没收拾好。而且李江工作特别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们。”
王秀芬在旁边听着，越听越生气，抢过电话说：“娟子，你老实告诉妈，是不是李江不愿意见我们？”
“妈，你想哪去了？他很好的，只是真的很忙。”
“忙什么忙？忙到连公婆都不能见？”王秀芬的声音颤抖着，“娟子，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跟妈说，妈不会怪你的。是不是他家里人不同意这门亲事？”
“妈，真的没有什么难处。等过段时间稳定了，我一定安排你们见面。”
可是这个“过段时间”又是遥遥无期。
到了2023年，王秀芬实在忍不住了。
“老陈，我们不能再等了。趁着现在身体还好，一定要去伦敦看看。”
“可是娟子那边...”
“管她同不同意！我们是她父母，有什么不能去的？”
陈大海知道妻子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很难改变。
“那我们先办护照？”
“对，先把护照办了。就算花光所有积蓄也要去！”
办护照的过程中，王秀芬满脑子都在想着即将见到的女婿。
“你说他会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只要对娟子好就行。”陈大海比较看得开。
“可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五年来，我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没听过，这正常吗？”
护照办好后，王秀芬开始准备礼物。
“这是给女婿的金表，这是我亲手做的鞋垫，这是家乡的特产...”
看着妻子忙前忙后，陈大海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
“老婆，你说我们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什么添麻烦？我们是去看女儿和女婿，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在出发前一周，陈大海给女儿打了电话。
“娟子，我们已经买好机票了，下周就过去。”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爸，你们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可是...可是李江最近真的很忙，可能没时间...”
“没时间也要见！”王秀芬在旁边大声说道，“我们是他的岳父岳母，见一面怎么了？”
“妈，你别激动。我的意思是可能招待不周。”
“招待什么招待？我们是去看女儿女婿的，不是去享福的。”
最终，陈娟还是同意了父母的到访，但是声音听起来很勉强。
05
2023年10月15日，陈大海夫妇踏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国，心情既兴奋又紧张。
“老陈，你说李江会喜欢我们吗？”王秀芬在飞机上还在担心。
“肯定会的，你这么善良，谁不喜欢？”
“我就怕语言不通，他要是说英语怎么办？”
“娟子不是说他会说中文吗？肯定没问题。”
“那万一他真的看不起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没什么见识。”
“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伦敦希思罗机场。
走出机场，陈大海夫妇被眼前的繁华景象震撼了。
机场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建筑都要现代化，到处都是英文标识。
“这地方真发达！”王秀芬感叹道。
他们在机场磨蹭了很久，主要是不知道怎么坐车。
最后在一个华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才搞清楚怎么打车。
“你们要去哪里？”出租车司机是个华人大叔，操着浓重的英国口音。
陈大海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女儿给的地址。
司机看了一眼：“哦，这个地方我知道，普通的住宅区。”
“那就好。”陈大海松了一口气。
车子在伦敦的街道上穿行，王秀芬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里越来越紧张。
“老陈，你说李江会不会不在家？”
“娟子说了他会在的。”
“万一他临时有事出去了呢？”
“那我们就等等呗。”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一个住宅小区门口。
这里看起来就像国内的新建小区，有几栋二十多层的住宅楼，周围绿化不错。
“就是这里了。”司机说道。
陈大海付了车费，和妻子一起下了车。
“看起来还不错。”王秀芬环顾四周，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们找到了女儿住的那栋楼，乘电梯上到了十五楼。
“1503室，应该就是这里。”陈大海看着门牌号。
走廊里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电视机的声音。
“才毕业，女儿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么好的房子呀？”王秀芬小声嘀咕着。
“可能是租的，或者是李江家出的钱。”
很快，他们找到了1503室。
房门是普通的防盗门，和其他住户的门看起来差不多。
站在门前，陈大海夫妇都有些紧张。
“老陈，你说李江会是什么样的人？”王秀芬整理了一下衣服。
“不管怎样，他是我们的女婿。”陈大海深吸了一口气，“按门铃吧。”
王秀芬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要不我们先给娟子打个电话？”
“都到门口了，直接按门铃吧。”
06
陈大海按下了门铃，里面传来了普通的门铃声。
很快，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皮鞋的声音，而是拖鞋在地板上的声音。
“来了，来了。”王秀芬紧张地说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温和，带着标准的普通话腔调。
“我们是陈娟的父母，从中国过来的。”陈大海大声回答道。
门内安静了几秒钟，接着传来开锁的声音。
“咔嚓。”
门锁打开了。
门缓缓打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简单的居家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伯父伯母，你们终于来了！我是李江，快请进。”男人热情地招呼着。
陈大海和王秀芬站在门口，两人的目光落在这个男人身上，原本期待的表情慢慢凝固了。
王秀芬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老伴的胳膊，陈大海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巴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男人大约三十出头，个子高高的，皮肤白得有点不自然，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像训练出来的，少了点真心实意的味道。
“伯父伯母，快进来坐吧，外面热，你们一路上肯定累坏了。”李江一边说一边侧身让路，声音虽然是普通话，但总带着点怪怪的腔调，听久了让人觉得别扭。
王秀芬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行李袋，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挪不动步子，她的目光在男人脸上来回扫，试图从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出点女儿常提起的感觉，可怎么也对不上号。
陈大海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迈进屋子，屋里收拾得还算整洁，但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生活气息，桌上放着几份外卖盒子，沙发上只有一条薄毯子，连个女人的包包或者拖鞋都没看见。
“娟子呢？她人去哪儿了？”王秀芬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切和不安。
李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哦，她呀，临时去学校开会了，说是导师突然有事，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开会？都这时候了还开会？”王秀芬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怀疑，她环顾四周，发现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动静。
陈大海也觉得不对劲，他放下行李，走到客厅中央，四处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家，墙上连张婚纱照都没有，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全是英文界面，看得他头晕。
“李江是吧？你先坐，咱们好好聊聊。”陈大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他拉着妻子坐下，眼睛却一刻没离开眼前这个男人。
07
李江点点头，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姿态标准得像在面试，可那双眼睛却有点飘忽，不敢直视两位老人。
“你们结婚五年了，我们做父母的连你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你总得让我们好好认识认识吧？”王秀芬盯着李江，语气里带着点质问的味道。
李江笑了笑，挠了挠头：“伯母，您别生气，其实我一直很想见你们，就是工作太忙，娟子也老说等稳定了再带我回国。”
“忙？忙到连个视频都不肯开？”王秀芬的声音提高了些，情绪明显有点激动。
李江赶紧解释：“不是那样的，主要是我英语说得不好，怕你们听不懂，再加上娟子老说你们身体不好，怕你们操心。”
这话听着像是在圆谎，可王秀芬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猛地站起来，朝卧室方向走去：“我去看看娟子是不是真不在家！”
“伯母，别……”李江想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王秀芬一把推开卧室门，里面空无一人，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衣柜门半开着，里面只有几件男士衬衫和西裤，连件女式的衣服都没有。
她愣在原地，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转身冲回客厅，声音都在抖：“这屋子里根本没有娟子的东西！你到底是谁？！”
陈大海也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盯着李江：“你最好老实交代，我女儿到底在哪儿！”
李江的笑容终于僵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额头上开始冒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钥匙声，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陈娟冲了进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惊慌：“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王秀芬看到女儿，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扑过去一把抱住她：“娟子，你可吓死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娟喘着粗气，推开母亲，瞪向李江：“你又干什么了？！我不是让你别开门吗？！”
李江脸色煞白，站起身想往门口走：“我……我先出去一下。”
“站住！”陈大海大吼一声，挡在门口，眼睛里冒着火。
陈娟咬着牙，转身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先坐下，这事我来解释。”
王秀芬拉着女儿的手，声音哽咽：“你快说，这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家里没有你的东西？”
陈娟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痛苦：“他……他不是李江。”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两位老人心上，王秀芬腿一软，差点摔倒，陈大海赶紧扶住她，声音颤抖：“不是李江？那他是谁？！”
陈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叫亚历克斯，是波兰人，五年前通过留学中介认识我的。”
“波兰人？！”王秀芬尖叫一声，捂着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陈娟赶紧扶住母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妈，你别激动，听我说完。”
原来，五年前陈娟刚到伦敦，人生地不熟，生活费和奖学金勉强够用，可她想尽快申请永久居留，以便毕业后留在英国工作。
这时，一个自称“英籍华人”的中介找到她，说可以帮她办理“婚姻绿卡”，只需要和一个“李江”假结婚，签字领证，事后对方拿钱，她拿身份，互不干涉。
陈娟当时脑子一热，觉得这是捷径，又怕父母担心，就答应了。
她用“李江”这个名字编了个故事，背影照是P的，电话里全是她自己一个人演独角戏，五年间不敢让父母视频，就是怕露馅。
可她没想到，这个亚历克斯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拿了中介的钱后，又不断向陈娟索要“后续费用”，威胁说不给钱就报警，说她是共犯。
陈娟为了保住签证和工作，只能一次次掏钱，积蓄花光了，还欠了信用卡债。
08
“娟子，你怎么这么傻！”王秀芬哭得撕心裂肺，抱着女儿痛骂自己：“都怪妈没本事，供不起你出国！”
陈大海气得拳头攥得咯咯响，转身瞪着亚历克斯：“你这个骗子！害我女儿这么多年，我跟你拼了！”
亚历克斯见势不妙，猛地推开陈大海，冲向门口，可陈娟更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别想跑！今天必须把账算清楚！”
亚历克斯挣扎着，用生硬的中文喊：“放开我！你们没证据！”
“证据？”陈娟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这里面全是你在电话里威胁我的录音，还有转账记录，你以为我傻到什么都不留？！”
亚历克斯脸色瞬间惨白，腿都软了。
陈大海趁机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报警！立刻报警！”
王秀芬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报了地址，声音虽然抖，但语气坚定：“我女儿被骗了五年，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半小时后，伦敦警方赶到，将亚历克斯带走调查。
陈娟跪在地上，抱着父母的腿哭得像个孩子：“爸，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你们。”
王秀芬抹着泪，把女儿拉起来：“傻孩子，回家，啥都能过去。”
陈大海看着窗外伦敦的夜景，叹了口气：“钱没了可以再挣，签证没了可以再办，可你要是再瞒我们，爸妈可真受不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娟带着父母配合警方做了笔录，提供了所有证据。
亚历克斯被控诈骗罪，中介公司也被连根拔起。
陈娟的签证虽然出了问题，但学校和导师出面担保，加上父母的坚持，她最终拿到了合法的工作许可。
一个月后，陈娟辞掉工作，收拾行李，跟着父母回了国。
飞机上，王秀芬握着女儿的手，笑着说：“娟子，妈不怪你，妈只希望你以后别再一个人扛。”
陈娟靠在母亲肩上，泪水打湿了衣服：“妈，我再也不瞒你们了。”
陈大海看着窗外的云海，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回家吧，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回到村里，邻居们听说真相后，纷纷上门道歉，王秀芬却摆摆手：“没事，孩子平安就好。”
陈娟在家乡找了份计算机老师的工作，工资不高，但每天回家都能吃上热饭。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王秀芬夹了块红烧肉给女儿：“多吃点，瘦成这样。”
陈娟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温暖。
陈大海端起酒杯，感慨道：“这五年，咱家吃了不少苦，可也看明白了，啥都能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家人。”
王秀芬点头，泪中带笑：“对，回家就好。”
窗外，月光洒在小院里，安静又温馨。
从此，陈娟再也没提过伦敦的事，可她知道，那段经历让她明白了，家才是最踏实的地方。
五年骗局，换来一家团圆，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