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早上你举办婚礼时先生就被军区专车接走了!”听下属汇报完,她手里的喜糖盒“啪”一声散落在地
第1章
1986年6月,上海的天空湛蓝如宝石,阳光洒在大街小巷,给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何景瑜又一次在生日当天被赶出了家门。他脚步沉重,眼神中满是落寞。
他回了军区实验室,这里是他最熟悉,也是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老师面前,说道:“老师,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加入机密研究院。”
此时,他的眼眶微微发红,可声音却异常坚定:“我更愿意为了祖国和人民做一辈子的‘隐形人’,把余生都奉献在运载腾飞事业上!”
老师正握着图纸,听到这话,他握着图纸的手不禁颤了颤,眼眶也热了起来。
他激动地说:“好好!不愧是我的学生!”
老师高兴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可你不是要和特战旅的靳营长结婚了吗?听说军区都收到了你们的报告……”
提起靳婉柠,何景瑜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情绪浓郁得仿佛化不开。
但他很快就按下了这情绪,精神抖擞地敬了个军礼,大声说:“老师,爱情在家国大义面前不值一提,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九死也不悔!”
老师见他意志如此坚定,激动地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现在就替你去安排,大概半个月,研究院就会秘密派人来接你。”
何景瑜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咽回到肚子里。
出了实验室,何景瑜又去了一趟公证处。
他走进公证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出生证和血缘鉴定,递给公证员,诚恳地说:“同志,麻烦您帮我公证一下,我自愿放弃何家的继承权。”
公证员接过何景瑜的资料,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抬起头,认真地说:“同志,你想好了吗,这要是一公证,你可就不再是你爸妈的儿子了。”
何景瑜的心口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掐了一下,他的声音都略显哽咽:“……是,我想好了。”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他的家人,应该都巴不得和他断绝关系吧。
公证员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她把何景瑜的话书面化,然后郑重地盖上公证处的钢印。
她把公证书递给何景瑜时,还提醒了一句:“十五天内,要是你的父母兄弟没有来撤回,公证就生效了。”
“谢谢。”何景瑜颤着手接过公证书。
他在公证处外面站了好久,等到天色擦黑,城市的灯火逐渐亮起时,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何家大院。
刚进家门,他就看见客厅里热闹非凡。弟弟何震正对着精美的蛋糕许愿,烛光在他的脸上跳动。
大姐何婧和靳婉柠陪在他身边,她们唱着生日歌,歌声虽然有些笨拙,但充满了温馨。
何景瑜一下子愣住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和何震是同一天生日。
他的心脏猛地一紧,正想转身离开。
这时,大姐何婧突然抬起头,正好撞上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一瞬间凝固了。
何婧当即冷下脸,快步走出来,一把将何景瑜扯到门外。
她生气地说:“你回来做什么?你明知道阿震生日这天,就是你和他被人调换的日子,你是不是故意要给家里人添堵?”
何景瑜抿了抿发涩的唇,努力掩住眸中那复杂的情绪,轻声说:“可是大姐,当年和阿震被调换时,我也才刚出生……”
其实他心里还想说,可是大姐,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但后面这句,何景瑜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自从何震回家后,他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了。
甚至每年的今天,他连踏进家门的权利都没有。
作为霸占了何震二十年优渥生活的假少爷,或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吧……
他站在何家的院子里,微微低着头,脸上满是落寞。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屋内悠悠传来:“景瑜,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紧接着,一个身穿深绿军装的女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她身姿挺拔,面容飒爽漂亮,步伐轻盈而有力。正是靳婉柠,东部战区陆战旅的营长,也是他的未婚妻子。
曾经,靳婉柠一脸认真地承诺过:“景瑜,不管何婧和伯父伯母怎么做,我的眼里都只能看见你,只爱你。”
那时的他,心里满是甜蜜和温暖。他曾深切地以为,哪怕爸妈和大姐都只爱阿震,他也还有靳婉柠,靳婉柠会一直站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
何景瑜的心只是痛了那么一瞬,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缓缓抬起手,将手腕上一直佩戴的佛珠串取了下来。那佛珠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光泽,他凝视了一会儿,然后交到靳婉柠手中,轻声说道:“我马上离开何家……今天也没给阿震准备礼物,就把这个给他吧。”
这串佛珠,承载着太多的回忆。那是他十五岁生日高烧不退时,靳婉柠从部队一路跪上岩雀山,在寺里虔诚求来保他平安的。它也是他和靳婉柠的订婚信物。
靳婉柠曾经数次叮嘱过他:“景瑜,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把这佛珠取下来。”
可如今,他连人都要放弃这段关系了,留着这个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靳婉柠却伸手,不容拒绝地将佛珠重新戴在他腕上,皱着眉头说道:“30号我们就要办订婚宴了,你再怎么闹脾气,也不该拿这个开玩笑。”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至于前天阿震高考前夕,你往他笔袋里放纸条的事情,军区领导已经下了指令,29号要在全军面前对你通报批评。”
说到这里,靳婉柠脸色缓和了下来,轻轻拉着他的手,轻声哄他:“你听话,29号当众向阿震道了歉,30号我们照常办订婚宴。”
何景瑜听着她的话,看着手腕上冰冷的佛珠,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升起一股无力感。他满脸疲倦,张了张口,想要说他从没往何震的笔袋里放过纸条。
他还想说,28号他就要被抹除身份,离开上海了。所以他不可能当着全军的面做检讨,更不会参加30号的订婚宴。
可话还在唇边,一道男声忽然响起:“婉柠姐,你真的要嫁给他?!”
何震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眼睛红红的,转身就跑回了房间。
“阿震!”大姐何婧和靳婉柠同时喊了起来,忙不迭地追了过去。
何景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瞬的艳羡。曾经,他也被何家父母、何家大姐和靳婉柠关心爱护,那时候的他,就像生活在蜜罐里一样。
他望着手上的佛珠,深吸一口气,迈动僵硬的脚步走进屋。无所谓了,他的生日愿望已经完成,这个生日过与不过……都不重要了。
第2章
何景瑜摸黑上了二楼,脚步有些沉重。他回了自己房间,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堆满了他从出生到十六岁时收到的礼物。有毛茸茸的玩具熊,有精致的模型飞机,还有一本本他喜欢的书籍……
十七岁之后就没有了,因为十七岁那年,何震回到了何家。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这些年,无论父母大姐怎样误会他,斥责他,只要回到这个房间,何景瑜总会慢慢释怀。他会坐在床边,抚摸着那些礼物,回忆着曾经的美好时光。
而如今……就连靳婉柠都渐渐忘了他的生日。
何景瑜走到桌前坐下,桌子有些陈旧,上面还有一些淡淡的划痕。他伸手摊开钢笔和纸。第一件事。
他坐在桌前,手中握着笔,神情有些落寞。
一笔一划,用心手写了一份退婚书。
写好后,又将那退婚书轻轻拿起,和亲手雕刻的木梳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精致的礼盒中。
这礼盒,承载着他复杂的情感,是要给靳婉柠的礼物。
他想,就用这份礼物,断了和她这青梅竹马23年的情谊吧。
接着,他又拿出放弃继承权的公证书,还有那攒了许久的一万块钱。
这一万块钱,可是他辛苦给人补课,还向研究所预支了未来五年的津贴,才好不容易攒下的。
他把公证书和钱,放进另一个礼盒中。
这是给何家父母的礼物,他要还清这23年来,何家对他的养育之恩。
做好这些打算后,何景瑜缓缓走到展览架前。
他眼神专注地小心拿下展览架上的火箭模型。
然后开始进行第六百三十二次拆解、安装。
他一边做着,一边思索着未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何父何母的声音。
何母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阿震这些年过得苦啊,结果现在连过个生日都不安生。早知道,就该把何景瑜赶走。”
何父轻声劝道:“好了,阿震都休息了,这事以后再说。”
何景瑜听到这话,紧攥着手中的火箭模型。
难言的痛,就像火一样,始终烧灼着他的心。
不过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到时候,何家也会慢慢变回那个幸福融洽的家庭……
第二天,是倒计时的第十四天。
老师特意找到何景瑜,关切地说:“何景瑜,我给你批个假,你有时间和家人好好道别。”
何景瑜点了点头,直接去了大姐房间。
何家虽然是军人世家,可大姐何婧却选择了经商。
以前,大姐什么好东西都是最先送给他。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能报答大姐的,只能在离开之前帮大姐打扫一次房间。
他拿着扫把,开始认真清扫。
扫着扫着,从床底扫出一本灰色的笔记本。
他好奇地弯腰捡起,当看清上面何婧的字迹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1961年10月20日,弟弟出生了,我其实很不高兴,因为他会分走爸妈对我的爱。】
【1961年10月21日,我把弟弟和隔壁床的小孩互换了……】
【1977年4月6日,弟弟发烧了,下意识在喊靳婉柠的名字……凭什么?他怎么能念别的女人的名字……】
笔记本从他的手心滑落在地。
何景瑜瞪大了眼睛,他从没想过,造成他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竟然会是最疼他爱他的大姐……
何景瑜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他颤抖着双手,刚把笔记本放回去出门,就撞见靳婉柠一身军装站在楼梯口。
靳婉柠眉心一皱,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从她的房间里出来?”
何景瑜吓了一跳,握着扫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有些慌乱地回答:“……我来给大姐打扫房间。”
何婧日记里的内容,他不想、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靳婉柠走上前,拿走何景瑜手里的扫把,语气有些严肃:“何家有佣人。你已经不是何婧的弟弟了,应该和她保持距离。”
她的语气、眉眼、表情,仿佛都在说在乎他。
可何景瑜却感受不到一丝爱意。
他苦涩地反问:“那你和阿震呢?保持距离了吗?”
他想起她曾许诺过,就算何家所有人都爱何震,她也会只爱他一个人……
靳婉柠眸色微闪,似乎有些心虚。
而后她放软了语气,轻声哄他:“等你在全军面前做完检讨,我们就要订婚了,你别总是疑神疑鬼。”
“而且我对阿震好,是为了替你赎罪。”
靳婉柠这话一出口,何景瑜满心都是茫然。
替他?
何景瑜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
甚至就连出生被换这件事,他也一直是受害者啊。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何婧日记里的内容。
那些文字,就像一团乱麻,将他的心紧紧缠住。
他怕再和靳婉柠争执下去,会不小心失言。
于是,他错身想要离开。
然而,靳婉柠抬手拦住了他。
她将手中那个用丝绸精心包装的礼盒递了过去,轻声说道:“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何景瑜垂眸,看着那份礼物。
他的心微微一动,刚想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何震响亮的声音:“王妈,中午我想吃法餐!”
下一秒,靳婉柠就像被什么吸引了一般,迅速收回了礼物。
她的眼神也一下子挪到了上楼来的何震身上,再也没离开过半分。
何震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拉住靳婉柠的手,说道:“婉柠姐!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
说着,他便拉着靳婉柠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卧室门紧紧关上了。
何景瑜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的眼神里满是落寞,缓缓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巧的是,何震的卧室就在隔壁。
没过多久,隐隐约约的低喘声传了过来。
即使何景瑜知道他们不会真的做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过了很久,外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何景瑜匆匆走过去,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看到靳婉柠正站在何震门口,长发有些凌乱。
她的手里,正系着风纪扣。
在那军绿色的衬衫下,隐约可见一抹暧昧的红痕。
第3章
靳婉柠看到何景瑜,眼中瞬间闪过一瞬错愕。
她的眼里,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慌乱。
她急忙生硬地解释:“景瑜,你别误会,我去阿震房间,只是跟他说外教的事。外教毕竟更专业,教阿震会更加上心。”
何景瑜从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英语天赋。
恢复高考那年,他凭着满分的成绩,拿到了第一个公派留学生的资格。
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他开始教何震英语。
一直到何震追上学习进度,参加今年的高考。
现在呢,靳婉柠和大姐总会想方设法给何震最好的。
在他们心里,他已经不配再教何震了吧。
何景瑜挤出一抹看似轻松的笑,说道:“你们做决定就好,我都支持。”
只是,当他的视线略过靳婉柠的衬衫领时,心脏还是狠狠一刺。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刚想问清楚:“你们……”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靳婉柠眉眼低垂着,语气听不出喜怒,问道:“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
何景瑜心脏一缩,下意识地反问她:“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自从何震回到何家的这六年来,他已经想尽了办法弥补。
何家所有人都能怀疑他对何震不好,只有靳婉柠不行!
靳婉柠用幽深的目光看着他,眸光里满是犹疑,问道:“那如果何家要你让出和我的婚约,你会同意吗?”
何景瑜一下子怔住了。
密密麻麻的苦意,从心底漫了上来。
他反问道:“那你呢,你希望我让吗?”
这个问题,从一岁到十八岁,靳婉柠都有标准答案。
她曾无数次说过,要嫁的人只会是何景瑜,只能是何景瑜,只爱何景瑜。
但现在,她迟疑了。
她静静地站着,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缓缓蔓延。
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直到她看见何景瑜泛红的眼眶。
她这才干巴巴地补了一句:“别想那么多啦,等你做完检讨,我们30号就要订婚了。”
说完这话,靳婉柠像是生怕被什么追上一样,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何景瑜望着她渐渐消失的倩影,心口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实在憋闷得慌,干脆出门回到了军区实验室。
在实验室里,他一头扎进工作,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本以为回来能缓和一下心情,可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客厅内灯火通明。
何父何母正坐在那张柔软的小牛皮沙发上,脸上满是愁容。
何婧和靳婉柠分别靠坐在两侧的沙发椅上,都没有说话。
吊顶灯洒下清冷的光,照在他们身上,更添了几分冷意。
除了何震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何景瑜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就在这时,何母的声音突然传来:“正好他来了,不如我们问问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何母瞥了一眼何景瑜,脸上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说道:“何景瑜,按照当初靳何两家定下的婚约,婉柠的未婚夫本应该是阿震。”
听到这话,何景瑜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没有那种汹涌澎湃的难过,只有一点一点袭来的窒息感。
以前,妈妈是那么爱他,不管得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全部留给他。
可自从何震回来后,妈妈的爱就像一阵风,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何母见他不说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提高了音量说:“你已经抢走我儿子二十三年优渥的生活,难道现在连他的未婚妻子也要抢?”
何婧神情复杂地看了何景瑜一眼,轻声劝道:“景瑜,做人不能太贪心。只要你把靳婉柠让给阿震,你的其他要求,何家都会尽力满足。”
何景瑜承受着何家众人施加的压力,目光却只望向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从小到大一直深爱着的女人——靳婉柠。
这六年来,靳婉柠的游离、摇摆,还有那颗越来越偏向何震的心,他都看在眼里。
从一开始的痛不欲生,到现在,他已经慢慢习惯了。
原本,他想把和靳婉柠分手的事情留到最后。
但现在看来,或许他们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也许,现在就是提分手的最好机会。
不等靳婉柠开口,何景瑜赶紧掩住发酸的眼眶。
他缓缓将腕上那串代表订婚信物的佛珠取下,递到靳婉柠面前,说:“靳婉柠,谢谢你以前的照顾。”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坦然接受你成为阿震的妻子,成为……我的弟妹。”
第4章
靳婉柠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接那串佛珠。
只是定定地看着何景瑜,仿佛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何景瑜对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挖空了一块,痛得厉害。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他是不是何家亲生的儿子,他和靳婉柠,都因为靳婉柠的摇摆不定,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了。
早在靳婉柠开始在他和何震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要丢下靳婉柠,去研究院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何家的人都愣了一瞬,似乎都没想到何景瑜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只有何母反应很快,她快速冲上前,从何景瑜的掌心抢走了佛珠,大声说道:“这是你自己同意的,咱们何家向来重诺,从不反悔。”
佛珠从掌心脱离的那一刻,何景瑜只觉心中一空。
他知道,自己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
他缓缓低下头,刻意避开靳婉柠的目光。
脚步有些沉重地迈步回房。
一进房门,何景瑜一直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就瓦解了。
那眼泪啊,直接就涌了出来,他泣不成声。
哪怕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可心里的难过还是止不住。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在刚刚逼他退婚这件事里,靳婉柠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正难受着呢,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靳婉柠冷着一张脸走进来,一把就攥住何景瑜的手腕,大声质问道:“为什么要同意把我让给阿震,你忘了我们曾约定过什么吗?”
他们曾经是有过约定的。
他们约定要一直追求梦想,为人民服务。
他们还约定要一直紧紧牵住彼此的手,白头到老。
可先和何震暧昧不清的人,不正是她靳婉柠吗?
何景瑜忍不住反问:“那你呢,答应我的又都做到了吗?”
在他动摇着想要退还婚约的时候,靳婉柠曾踮起脚尖,在他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她眸中的爱意坚定无比,轻声说道:“我喜欢的人只有你,想嫁的人也只有你,和谁是真正的何家少爷无关。”
就为了靳婉柠的这一句承诺,哪怕会面对别人的唾骂和嫌恶,何景瑜也愿意争取一回。
可慢慢地,靳婉柠的目光却只落在了何震身上。
甚至有一次,何震酒醉后去抱她、亲她,她都没有躲开。
如果不是她变了,变得不再坚定地选择自己,何家又怎么可能会逼他退婚呢?
想到这里,何景瑜收回藏着暗痛的视线。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盒,塞进靳婉柠的手里,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等过了28号你再开吧……”
说完,他又轻声催促:“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军区去吧。”
靳婉柠现在哪有心思去想什么礼物啊。
她直接无视何景瑜催促她离开的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解释道:“你知不知道我对阿震好都是为了你,只为了能让你和何家的关系不那么僵硬。”
她接着说:“等你当着全军区的面对阿震道完歉,30号就只会是我和你的订婚宴。”
说着,她又拿出那串佛珠,强硬地戴在何景瑜的手腕上。
接着不等何景瑜拒绝,靳婉柠拿着礼盒快步离开了。
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何景瑜脱力一般靠在门上。
他缓缓摘下那串佛珠。
串子还和从前一样,可他和靳婉柠却再也没法回到过去了……
何景瑜不想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种伤心情绪里。
他按了按发红的眼眶,去看日历。
日历上已经被划掉两个格子,距离月末28号,抹去身份离开上海就只剩下13天了……
逃避也好,这一刻他只希望这一天能快些到来。
这一晚,他心乱如麻,再次失眠。
凌晨三点的时候,何景瑜实在睡不着。
他想着下楼倒杯水喝。
不想刚到客厅,就碰巧撞上刚从外面回来的何婧。
何景瑜闻着她周身浓重的酒味,不适地皱了皱眉,说道:“大姐,你……”
话还没说完,就消音在何婧看来的何景瑜的视线里。
何婧看着何景瑜,问道:“景瑜,和靳婉柠退婚后,你还想留在何家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脚步踉跄地朝着何景瑜一步步走过来。
她的眼底,好似燃起了熊熊烈火,那火仿佛带着无尽的贪婪与欲望,要将何景瑜整个人都吞吃入腹。
何景瑜只觉得一股怪异感扑面而来,心里没来由地发慌。
他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后退着,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
一直退到后背紧紧抵在了墙上,何婧已经倾身上来。
她伸出手,轻柔地抚上了何景瑜的脸,声音带着几分魅惑:“和我结婚好不好?”
“只要你同意,明天我们就可以去领证。”
“大姐保证,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好不好?弟弟……”
自从何震回来之后,何婧就再也没这样叫过他。
从前那亲昵的称呼,此时在何景瑜听来,却只觉得荒唐至极。
他慌乱地想要将她推开,手刚抬起来。
下一秒,“啪嗒”一声轻响,客厅的灯光骤然亮起。
何景瑜猛然抬头看去,瞬间就与二楼何家父母阴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第5章
何母面色铁黑,压抑着满腔的怒气开口说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和婉柠退婚。”
“原来是勾搭上了小婧!”
“为了留在何家,为了何家的钱,你是不是连脸都不要了!”
每一句话,都如同锋利的刀,狠狠地往何景瑜的心上扎去。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是妈妈拉着他的小手,教他蹒跚学步。
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读书,那声音是那么的温柔。
他走路摔倒了,是妈妈满脸心疼地将他扶起来。
上海的冬天阴冷无比,是妈妈紧紧抱着他,给他擦雪花膏。
上学的时候他成绩太好,被同学故意污蔑作弊。
也是妈妈怒气冲冲地替他去讨说法。
可是现在,那些曾经的爱和信任呢?
为什么现在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何景瑜用力推开醉醺醺的何婧,声音沙哑地替自己辩解:“我没有勾搭大姐,我……”
“那你能解释清楚她为什么抱着你吗?”
何父沉怒地打断他,声音像是雷霆一般在客厅炸响。
他冷沉的目光,更像巴掌一样扇在何景瑜的脸上。
何景瑜一瞬间噤了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早该知道的,没有了爱,他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他们已经给他定了罪……
最后,这场闹剧在何景瑜的无限沉默中结束。
几乎一回到房间,何景瑜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还有十三天,他省一省,去军区住也行。
他轻手轻脚地收了一圈。
何家给的东西,他全部都没动。
带走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给人补课挣钱买的。
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了。
何景瑜一直收到天亮。
又把装着公证书和一万块的礼盒,放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
这样方便佣人一开门就能看见。
做完这一切,他才提起皮箱往外走。
结果刚出门,就遇上了穿着军装匆匆赶到何家的靳婉柠。
她额尖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刚下了早训。
四目相对,何景瑜张了张唇,道别的话还在喉间。
靳婉柠眼里的情绪都压不住了,脱口而出:“所以你昨天那么爽快地退了和我的婚约,是为了何婧?”
“你知不知道,她是你姐!何家不可能会让她嫁给你。”
何景瑜的心一瞬间凉了下去:“我没有!”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
他只把何婧当姐姐……
靳婉柠看着他发红的眼眶,那眼眶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刺得她心头一阵发紧。
她的思绪在脑海中几经翻涌变化,心里想着该怎么处理眼下的局面。
最后,她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景瑜,我会去说服何叔叔何阿姨的。”
“昨晚的事,咱们就当做没发生过。”
顿了顿,她又接着坚定地说:“我还是那句话,29号你当众检讨。”
“30号我们照常订婚。”
一瞬间,何景瑜只觉得满心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反正他要走和要分手的决心,靳婉柠和何家迟早会知道的。
他缓缓垂眸,目光落在地面,绕过靳婉柠,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被无视的靳婉柠站在原地,脸上满是错愕。
她怔然地望着何景瑜离开的背影,那背影显得那么决绝。
她不解地抿了抿唇,嘴唇都被抿得泛白了,心里想着要问他提着皮箱是要去哪。
可最终,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毕竟在她看来,何景瑜怎么可能会离开何家,离开她呢?
他从小就娇生惯养,离了何家,他又该怎么生活呢?
或许……给他一点教训也好。
免得30号订婚之后,他还和现在一样,动不动就要拿乔。
何景瑜全然不知道她这些想法。
他提着皮箱,脚步匆匆地回到了军区。
军区的条件很一般,房间里有一张红木桌子和一张红木床。
桌子的边儿上,放着一个暖水瓶,暖水瓶上还有些斑驳的痕迹。
不过,能有个地方住就很好了,他也不敢再多求什么。
他一连在军区住了好多天。
每天,他都会坐在桌前,看着历书上的日子一笔笔被划掉。
当历书上只剩下6天的时候,何景瑜去银行销了户。
然后,他回何家去拿上次落下的资料。
不想走到何家大院门口,正好遇上何家全员要去参加军企合作共建的晚宴。
何家众人穿着整齐的衣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正准备上车。
一见到何景瑜,何母就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我就说他会回来的吧。”
“何家家大业大,他哪里舍得放弃。”
何景瑜听到这话,诧异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放在房间桌上,自愿放弃何家继承权的公证书,何家人还没看见。
也对,他们讨厌他讨厌得不得了,又怎么会进他的房间呢?
就在他怔愣的时候,何婧快步走上来,拉住他的手臂:“这几天你怎么都在军区不回家?”
“连寻呼机也不回,我给你打了好多次呢。”
“算了,既然回来了就跟我们去参加晚宴。”
何景瑜垂下眸,眼神有些黯淡,他轻轻抽出手:“我就不去了。”
“你又在使什么性子?”何母睨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
“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是我们何家不许你见人了。”
何景瑜只觉得心口一阵涩意蔓延开来,那股涩意就像潮水一般,将他的心紧紧包围。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不会去的,过几天我就离开上海了。”
话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何家众人的脸上,有的是惊讶,有的是不解。
何景瑜张了张口,正要接着说。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靳婉柠焦急的声音:“景瑜,你要去哪?”
第6章
何景瑜的心脏猛地跳停一拍。
这一瞬,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竟然无法回过头去,和靳婉柠对视。
何婧最先反应过来,她快步上前,握住何景瑜的手,手抓得紧紧的:“你要离开上海?”
何母的脸上也满是惊诧,急切的语气中带着怀疑:“走?侬走了能去哪?”
何景瑜只觉得手腕一疼,那疼痛让他瞬间又想起那天研究院的叮嘱。
加入研究院要绝对保密,哪怕是家人也不能透露!
他本来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用力抽出被何婧握着的手臂,语气坚定地说:“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情。”
何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要去哪里呀,他根本就是在骗我们呢。”
“用这样的事情来撒谎,不就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嘛!”
说完这话,何母不再过多纠结这件事。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晚礼服,优雅地上了车,准备去参加晚宴。
靳婉柠和何婧听了何母的话,或许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两人同时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对视了一眼。
从彼此的眼神里,她们都看到了那份笃定。
她们笃定何景瑜不会舍得离开何家。
何婧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松了出来。
她满眼缱绻地看着何景瑜,温柔地说道:“景瑜,有什么想要的你直接和大姐说。
大姐都会满足你,但你可不要再说谎了哦。”
说着,何婧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精致的梅花表。
她略带歉意地说:“大姐还要去参加晚宴,就先走了。
你乖乖待在家里,可不要乱走哦。”
何婧前脚刚走。
后脚靳婉柠就快步上前,开口叫住了何景瑜:“何景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靳婉柠眉头紧紧皱着,满脸的不满。
她提高了音量:“一言不合你就消失6天,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未婚妻啊?!”
“你知不知道,我和何家上上下下找了你整整6天……
何伯母还专门给你准备了西服,就是想带你去参加晚宴呢。”
靳婉柠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还在为我让你在全军区面前做检讨的事情生气呀?”
何景瑜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没有直接回答。
他反问靳婉柠:“所以呢,我去参加晚宴,或者不去,有区别吗?”
何景瑜的思绪飘回到上次全家一起去参加宴会的时候。
当时香槟塔意外倒塌,重重地砸了下来。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簇拥在何震身边。
大家满脸关切地问何震:“有没有吓到啊?”“有没有受伤呀?”
而何景瑜的额角被砸得血流如注。
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受伤了。
甚至到现在,他都还清楚地记得。
那天靳婉柠紧张至极,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把何震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一刻,何景瑜心里真的好羡慕何震……
靳婉柠显然也想起了那件事,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
她支支吾吾地说:“上次没注意到你,只是因为……”
可是因为什么呢?何景瑜上次就想听她解释。
可靳婉柠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何景瑜勾起唇角笑了笑,可那笑容里却满是苦涩。
他轻声说道:“其实你也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些了。”
解释了又能怎么样,不解释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还有6天,他就要离开上海了。
到时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这个人了。
无论是和靳婉柠的感情,还是和何家的亲缘,都会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何景瑜不再等靳婉柠回答。
他越过靳婉柠,准备回何家。
就在这时,他的寻呼机突然响了起来。
寻呼机里传来焦急的声音:“何景瑜,实验室那边有一串数据出问题了,你得紧急回军区一趟。”
何景瑜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匆匆先回军区。
等他忙完实验室的事情,再回何家拿资料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何家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去参加晚宴了。
何景瑜看到家里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看见一丝微弱的光从门缝中泄了出来。
何景瑜一愣,心里开始猜测是谁在他的房间里。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何震那压低的声音,还带着急促的喘息:“全家都不在,婉柠姐。
你就让我要了你吧,就在这里,就在何景瑜的房间才刺激……”
第7章
何景瑜如遭雷劈,浑身发麻。
就在刚刚啊,靳婉柠还在他跟前,那模样,满脸都是对他的爱意。
她眼神含情脉脉,声音轻柔地说着那些甜言蜜语,让何景瑜满心欢喜。
可谁能想到呢,她这一转头,就和何震纠缠到了一块儿。
而且啊,他们还要在他的房间里做那等事。
何景瑜整个人都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场面。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
于是,他匆匆转身,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落荒而逃。
跑回军区的那条路,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路边的树木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一点光都看不到,就好像他此刻的未来,一片迷茫。
也没有人能看到何景瑜脸上的泪,那泪,一颗一颗地滚落。
打湿了他的衣领,也打湿了他的心。
一整晚,何景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的脑海里,全是靳婉柠和何震的身影。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的眼睛都哭红了。
他强撑着起来洗漱好,然后再一次回到了何家。
进到房间里的那一刻,他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一股属于何震的气味,清晰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那气味,是那么的刺鼻,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靳婉柠和何震的亲密画面,不断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他也忍不住想到了靳婉柠,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她是不是真的不爱自己了?
何景瑜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视线下撇,突然瞧见了垃圾桶里的卫生纸团。
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离开时,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这纸团是从哪儿来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他狼狈地撇开视线,不敢再看那纸团一眼。
他慌乱地拿到资料,转身就走。
可没想到,迎面却撞见了何震。
何震倚着门框,脸上哪有平常的脆弱模样。
他的眼神里,满是讥讽和炫耀。
何震嘴角上扬,带着一丝得意的笑,说道:“昨天晚上你在外面,应该都听到了吧。”
何景瑜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眼神里却充满了愤怒。
何震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吻上婉柠姐的时候,她有多动情。”
“我们是那么契合,整个晚上她一直在撒娇,让我要她,一夜都没停。”
“她还跟我说她爱我,要给我做老婆呢!她对你做过这些吗?”
何景瑜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的掌心被指甲用力刺破,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他强装着不在意,心里却在告诉自己,反正他要走了。
但何震却不依不饶,伸手拽住了他,说道:“何景瑜,婉柠姐对你的那些好,本来就是对我的。”
“如果你识趣,就该滚得远远的。”
说完,何震松开了手,又补充道:“对了,忘了告诉你,高考作弊的小纸条是我自己放的。”
何景瑜的瞳孔一颤,猛地抬头看向何震。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何震丝毫不畏惧,迎着何景瑜的目光和他对视。
只一瞬,何景瑜就败下阵来。
何震当然不畏惧,因为他的背后有的是人相信他,为他撑腰。
而自己呢,就算喊破了喉咙,何家的人不会相信他,靳婉柠也不会相信他是冤枉的。
何景瑜的眼神暗淡下来,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会走的。”
他不再多说什么,越过何震离开了何家,回了军区。
刚过操场,就看到几个女兵从食堂往这边走。
许是在军区待久了,她们说话就像喊“报告”一样,声音很大。
一个女兵笑着说道:“靳营长,你今天状态看起来格外不同啊。”
“脸色格外红润,是有什么好事儿吗?难不成……被滋润了?!”
她暧昧地笑了笑,又问道:“我们可听说你要和何家少爷订婚了?他那方面怎么样?”
靳婉柠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很好,各方面,都很适配。”
众人一阵哄笑。
何景瑜木然着脸,从靳婉柠的面前,稳步走过。
他的心却早已经千疮百孔,疼得他痛不欲生。
瞧见他,靳婉柠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兵挠着脑袋,有些歉意地说道:“姐夫是不是生气了?营长,要不我去道个歉?”
“不用。”靳婉柠摆了摆手,让她们先走。
随后,靳婉柠转身追上了何景瑜。
“景瑜。”她挡在何景瑜面前,轻咳了声。
“刚刚只是她们随口玩笑,没有恶意,你别生气。”
何景瑜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如果说在何家何震的话是戳伤他的利刃,而刚刚靳婉柠话里话外的默认,就是洒在他伤口上的盐!
这样的沉默,让靳婉柠有了几分不悦。
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悦,缓和了语气说道:“那晚你和何婧的事我也没有计较,你别斤斤计较,让这些都过去吧。”
第8章
靳婉柠面色平静,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那些过往,仿佛要将那些伤害轻轻揭过。
那些锋利如刀的言语,就像一道道深深的刻痕,在何景瑜的心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何景瑜轻轻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已经发生的事,又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从他下定决心要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想过回头。
“你也不用跟我道歉。”何景瑜丢下这句话,便提着资料,脚步匆匆地回了实验室。
靳婉柠看着他那黯然无光的眼神,还有那洒脱离去的背影,心口陡然一阵发慌。
她不禁在心里暗自思忖,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少年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了共同的话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亮?
靳婉柠满心迷茫,却找不到答案。
就在这时,军区的集合号角声响了起来。
靳婉柠只能强压下心口的慌张,脚步匆匆地赶去集合。
这边,何景瑜眼底满是乌青,疲惫不堪,但他还是强撑着处理数据。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是深夜。
何景瑜原本以为,他对靳婉柠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
靳婉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军区刚下了训,靳婉柠就来到了实验室找他。
何景瑜一看见她,那天晚上何震的喘息声就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不想见她,于是任由她被锁在实验室的外面。
没想到第三天,靳婉柠又来了。
第四天,她还是没有放弃。
第五天,靳婉柠依旧坚持不懈地到实验室外来找他。
她下定决心,势必要让何景瑜看见她的心意。
这件事越传越广,整个东部军区都传遍了,大家都说靳营长是贤妻。
流言纷纷扰扰,一直传到了第六天,何景瑜终于见了她。
见面的那一瞬,靳婉柠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她兴奋地说道:“景瑜,你终于见我了。”
不等何景瑜开口,靳婉柠再次开口,语气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讨好。
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忙,所以订婚宴的事情,我都弄好了。”
“只要明天,你在晨会上和阿震道个歉,我们就把婚订了,把结婚证打了……”
靳婉柠满心欢喜地憧憬着未来,却丝毫不知道,何景瑜这几天已经和实验室做完了交接。
今天晚上,秘密研究院的人就会来接他。
过了今天,明天世上就再也查无此人了。
或许最后的最后,他应该和靳婉柠、何家都好好告一场别。
何景瑜胡乱应了几声,然后说道:“晚上来何家吃顿饭吧,我下厨。”
靳婉柠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目送她离开后,何景瑜便去了市场。
他在市场里仔细地挑选着食材,根据何家以及靳婉柠的口味,精心地选好了菜。
然后,他才提着菜去到何家。
见到他,何父何母满脸不悦,没有好脸色,但也没有赶他走,只当他不存在。
厨房里,何景瑜动作笨拙却又十分认真。
他切菜的时候,不小心手上弄出了伤口,但他没有去管。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等待着所有人落座,然后开饭。
他心里清楚,这是一家人在一起用的最后一餐了。
他满心期待着,这一餐能够圆满落幕。
可何震一上桌,就红着眼眶,情绪激动地说道:“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希望我回来,觉得是我抢走了爸妈姐姐的爱。”
“可你也不能明知道我海鲜过敏,还做这一桌子的海鲜来害我啊!”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算融洽的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变得冰冷又尴尬。
实际上,何震根本就没有海鲜过敏这回事。再瞧瞧这桌子上,也就只有一盘红彤彤的虾,还有一条清蒸的鱼,勉强算得上是海鲜。
何景瑜紧紧地捏着筷子,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他迎着何父何母那满是指责的目光,急忙试图解释:“妈,我真的不知道……”
何母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厉声打断了他:“不要叫我妈!你不是我儿子,你根本就不配叫我妈!”
霎时间,何景瑜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并且一点点地碾碎,那种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何父何母完全看不到他的受伤,反而好声好气地哄着何震:“阿震,别生气哈。咱不吃他做的这些脏东西,妈妈带你去国营饭店,去吃好吃的。”
说着,何母就领着何震准备离开。
何婧看了眼何景瑜,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她还是缓缓放下了筷子,追了上去。
靳婉柠也踟蹰了一瞬,她先是看了看何景瑜,那眼神里满是担忧;又看了看远去的何震,眼神里带着一丝纠结。最终,她还是放心不下何震,跟了上去,只扔下一句:“景瑜,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你等着我。”
她说等她,可她不知道,这已经是何景瑜给她做的最后一顿饭了。他也不会如她所愿,明天当着全军区的面给何震道歉,更无法参加后天的订婚宴。这一切,多可笑啊。
他在何家的最后一顿饭,结局依旧是不欢而散。何景瑜默默地目送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
最后,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望着那些已经冷凝的饭菜。饭菜上的热气早已消散,变得冷冰冰的,就像此刻他的心一样。酸涩的感觉再难抑制地涌上眼眶。
他埋着头,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砸在碗里。他一口一口地将混杂着泪水的饭菜往嘴里塞,像是要把这几年来的所有酸楚和委屈一并咽下。
吃完这顿饭,他从此便与何家、与靳婉柠,再无瓜葛。
何景瑜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车鸣笛声。
他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他将最后一个洗好的盘子,轻轻地放回碗架。
接着,他又拿出给何家父母准备的礼物——放弃继承权的公证书以及一万块钱,小心翼翼地放在饭桌上。
最后,他一件东西都没拿,只是拎着自己来时的那个包,缓缓走出了何家。
小洋楼外,研究所派来的车正静静地停在路边。车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
何景瑜将行李递给来接自己的警卫员,正准备上车的时候,他最后回头看了眼他生活了多年的家。
过往二十三年的记忆,就像电影一样,齐齐涌上心头。曾经,爸妈的疼爱,就像温暖的阳光;大姐的爱护,如同轻柔的微风;靳婉柠的呵护,好似甘甜的泉水……
可如今,一切都已成过往。
他收回目光,轻声说了最后一句:“爸、妈……再见,靳婉柠,再也不见了……”
吉普车发动了,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车子一路朝东方开去。
夜晚的漆黑也渐渐被东升的朝阳取代。天空从墨蓝色慢慢变成了鱼肚白,然后染上了一抹绚丽的红色。
何景瑜看着这一切,心里的阴霾慢慢散去。那些过去的,过不去的,都已经结束。
他将去开拓崭新的世界了,而那个世界,和何家、和靳婉柠都将再无交集。
第9章
靳婉柠是第一个从饭店赶回何家的。她心里一直惦记着独自留在家的何景瑜,根本顾不上何母的劝留,就匆匆赶了回来。
她一边往回赶,一边在心里念叨着:“景瑜,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可她刚回到小洋楼,远远就看到何景瑜上了一辆吉普车。那吉普车发动起来,扬起一阵尘土,然后缓缓驶离,最后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几乎是一瞬间,靳婉柠的心猛然沉坠下去,就像一块大石头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她心里“咯噔”一下,着急地自言自语道:“他一个人要去哪?难不成要离开何家?”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汹涌的潮水般,迅速涌上靳婉柠的心头。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暗自思索:明天就是检讨会了,后天更是他们的订婚宴。
何景瑜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呢?
靳婉柠努力按下心中那莫名的焦躁和不安,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她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进何家。
只见饭桌上原本狼藉的残局,此时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顿饭,可是何景瑜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精心做好的。
可他们呢,几乎动都没动过。
现在,饭桌上只剩下放弃继承权的公证书,还有那一万块钱。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靳婉柠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所以,他早就决定放弃何家的继承权了?”她喃喃自语。
靳婉柠呆呆地站在整洁的桌前,脑海中忽地浮现出离开时何景瑜泛红的眼尾。
她的心猛地揪紧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不会的!不会的……”靳婉柠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
“景瑜只是在置气而已。等他回来,等我们订完婚,我会千倍万倍对他好的!”
靳婉柠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何家的人一个一个回来了。
她心急如焚,立刻赶回军区。
一到军区,她就第一时间奔向研究院,想要询问何景瑜的下落。
可研究院的大门却无情地对她紧闭,将她避之门外。
靳婉柠在研究院门外徘徊着,几乎一夜都未曾合眼。
直到军区那响亮的集合号角响起,她才怀揣着极度的不安,一步三回头地从研究院门外离开。
军区检讨大会上。
靳婉柠笔直地站在台前,声音不大不小,公正而严明地说道:“下面请何景瑜同志上前,对在高考前夕,意图污蔑何震同志舞弊的事件作出深刻检讨!”
然而,她的话音落下,却迟迟不见何景瑜的身影。
靳婉柠微微皱了皱眉,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请何景瑜同志上前,作出检讨!”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会厅,可仍然不见何景瑜的出现。
台下那些挺拔而坐的士兵们纷纷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疑惑。
靳婉柠默默地攥紧了手中自己为何景瑜写好的检讨,心中有些焦急。
“就算他赌气不来,我其实也已经为他想好了后路。”靳婉柠在心里想着。
领导下达的检讨指令不可作废,他既然不肯来,那她作为他的未婚妻,就有义务替他做这个检讨。
靳婉柠紧紧地握紧了话筒,正要开口说话。
这时,一道稳重威严的声音却忽然响起:“何景瑜不需要对任何人作出检讨!”
靳婉柠猛然抬头,却只见何景瑜的老师孟教授沉着地迈着步子走来,面色愠怒。
孟教授大声说道:“我的学生,不可能干出污蔑他人舞弊的事情!”
他的学生为了秘密研究舍弃了一切,而这些人却还在这里让他对莫须有的罪行进行检讨。
他知晓这件事的那一刻,心中的怒火简直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难以平息。
孟教授在军区研究院德高望重,他的这一句话犹如水入油锅,立刻惊起一片议论声。
靳婉柠咬着嘴唇,心中十分挣扎,说道:“可这件事已是证据确凿,这也是军区领导的指令……”
孟教授看着靳婉柠,眼中带着些许失望,说道:“别人不信他,难道连你这个未婚妻子也不信他?”
靳婉柠心中像是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口:“不是的,我……”
可话到嘴边,却尽数哽在喉间。
如果她真的坚信,且从未动摇,就不会选择让何景瑜妥协。
孟教授看了她一眼,然后叫来了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说道:“把你当时看到的情况再说一遍。”
那学生站在原地,双脚不安地挪动着,眼神犹豫地踟蹰了一下,偷偷看了眼靳婉柠。
随后,他嘴唇微微颤抖,嗫嚅着说道:“我……我那天在教室看见……是,是何震自己把一张纸条放进笔袋的……”
话刚落音的一瞬间,整个军区大礼堂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靳婉柠呼吸猛地一滞,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怔在了原地。
她的脑海里瞬间思绪翻涌,心里不禁暗自思忖:难道她一直以来都错怪他了?
正因为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错,所以他才会坚持不来这场检讨会。
那明天的订婚宴呢?他会不会也赌气不来?
靳婉柠的心口猛地一紧,内心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起,几乎催红了她的双眼。
第10章
军区领导听到那位学生的话后,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他眉头紧皱,目光坚定地下令道:“这件事必须再次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靳婉柠看向孟教授,脑海中想起那天接何景瑜离开的军绿吉普。
她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孟教授,景瑜现在在哪?他……他还好吗?”
她原本以为何景瑜那天是回研究院了,如今知晓他被误会的真相。
她顿时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她问这句话,既是想试探他去了哪儿,也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可何景瑜的去向如今是机密,孟教授怎么可能透露给她呢?
孟教授轻轻摆摆手,想起靳婉柠对何景瑜的错怪,语气算不上好,说道:“他很好,不用操心。”
临走时,孟教授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声音沉重地说道:“靳营长,景瑜是位好同志,你就算对他没了感情,也不该不信任他。”
靳婉柠心中顿时一阵疑惑,刚要张嘴询问。
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孟教授却已经大步离开了大会厅。
靳婉柠心里有些委屈,暗自嘀咕:她怎么可能对何景瑜没感情呢?
嫁给何景瑜,和他组建家庭,那可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和执念啊。
这次检讨会何景瑜没来,她能理解。
但明天就是他们的订婚宴了,这关系到他们此后的一生,他不可能不来的。
靳婉柠不断在心里重复默念着这句话,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她心中的不安和恐慌。
这一晚,靳婉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的脑海中想的念的都是何景瑜,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一夜未眠。
订婚宴的一切她都已经安排好了。
只要过了今天,她就算正式与何景瑜订下一生的契约,成为他的未婚妻子了。
想到这里,靳婉柠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直到这一刻,喜悦才终于盖过了内心的不安。
上午。
何靳两家的订婚宴上,宾客们陆陆续续地进场。
何家父母坐在首座,脸上喜上眉梢,正热情地与靳家父母交谈着。
“哎呀,这俩孩子能订婚,真是太好了。”何家母亲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靳家父亲也乐呵呵地回应。
何婧则坐在席中,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只是一味地灌着酒。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眸色晦暗不清,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
周围好几个想要借机攀谈的商人,看到她这副模样,都不由得望而却步。
一个商人小声对旁边的人说道:“何小姐这是怎么了?她弟弟订婚,不是件喜事吗?”
另一个人连忙附和道:“自己弟弟要结婚了,做姐姐的当然舍不得了。”
何婧捏着酒杯的指尖缓缓收紧,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凶狠。
没人知道她内心深藏的龌龊和不甘。
更没人知道她此刻内心压抑的愤懑和不安。
台上,靳婉柠一身深绿军装,身姿高挑挺拔。
她那张端正漂亮的脸庞吸引着不少宾客的目光。
然而,她的视线,只专注地凝结在对面门口,眼神中满是期待,期待着何景瑜的出现。
她满心焦急,想要将之前的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
她多么希望能亲口告诉他,是她错怪他了,一切都是她不好。
从今往后,她暗暗发誓,会全心全意地爱他,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不会再有半分动摇。
只要此后余生,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就好。
想到这里,靳婉柠的心高高提起,仿佛一只小兔子在胸腔里乱撞。
这时,司仪握着话筒,高声宣布道:“下面,有请何先生正式登场,交换订婚戒指。”
随着大门缓缓拉开,靳婉柠原本急促的呼吸一点点慢了下来。
可下一秒,她却彻底怔愣当场,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前方。
那缓缓朝她走来的未婚夫,竟然不是何景瑜,而是何震!
靳婉柠握着戒指盒的手猛地一紧,指关节都泛白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的美眸中仿佛有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何景瑜呢?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何震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在这!?
第11章
“什么怎么回事?”何震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精致的领带,志得意满的眼神望着靳婉柠,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和你订婚的人,不一直是我吗?”
他看着靳婉柠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暗自得意,只以为她是高兴过头了。
然而靳婉柠一眼也没再看他,快速转身,看向高坐在上的何家父母。
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急切地问道:“伯父伯母,请问景瑜现在在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靳婉柠的强烈反应,让整个订婚宴的气氛顿时凝滞。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着何家父母的回答。
何母尴尬地看了眼坐在一旁同样疑惑的靳家父母,眼神闪躲着说道:“你问他做什么?阿震都在这了,你们赶紧订婚吧!”
何父也赶紧在一旁帮腔道:“别管他了,一会儿时间都耽误了,别让阿震一个人等在那。”
何震这时也主动走到了她身边,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小声地劝说道:“婉柠姐,婚约本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何况他都主动还回来了,你不用管他了。”
靳婉柠却皱着眉,满脸不悦,冷冷地抽出手,正色道:“和我订婚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景瑜,我要嫁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宴席上的宾客们从这几句只言片语里就大概了解了情况,顿时低声议论起来。
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都在猜测这其中的缘由。
何震的脸上顿时有些难堪,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
他拉了拉靳婉柠的衣袖,神情愤愤不平地说道:“婉柠姐,我才是何家的儿子,和你有婚约的人只有我一个,你要嫁的人不是我还能是谁?”
言外之意,无非是何景瑜是冒牌货,他才是真正的何家少爷,与她订下婚约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他何震。
靳婉柠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又气又急。
她转身朝台下歉声道:“抱歉各位,今日的订婚宴暂时取消,稍后靳家会作出相应补偿,还请各位谅解。”
她言语诚恳,礼数也周到,脸上带着愧疚的神情。
宾客们抱怨了几句,也觉得不好再为难,就陆续离开了。
何婧也站起身,满脸不屑,走了出去。她对接下去的闹剧没兴趣。
何母见宾客陆续离开,顿时急得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大声质问道:“婉柠,你这是做什么!?”
靳父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疑惑,问道:“婉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靳婉柠此刻心乱如麻,脑袋里全是何景瑜的身影。
她无心再一字一句解释,着急地说道:“爸,妈,无论何家少爷是谁,我喜欢,想嫁的人都只有景瑜。”
这句话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她说完这番话,
也不管其他人脸上那各异的神色,
直接转身就准备走。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赶紧去找何景瑜,
一秒钟都不想再耽搁了。
然而,她刚走出宴会厅的门口,
跟在后面跑出来的何震,
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他都已经不要你了,
你为什么心里还只想着他?”
何震神色里满是不甘,
急切地说道:
“我才是何家真正的儿子啊,
和你定下婚约的人本来就应该是我!”
靳婉柠眉头紧紧拧着,
用力拉开他的手,
然后转过身,满脸疑惑地问:
“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震举起手上的佛珠,
直接摆在靳婉柠的眼前,
大声说道:
“你看,他连这订婚信物都扔在房间里没拿走,
这不就是说明他不要你了吗?”
靳婉柠眸光猛地一颤,
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腕,
将那串佛珠取了下来。
她第一次对何震冷下了脸,
严肃地说:
“这是我专门给景瑜求的佛珠,
你不该碰它。”
何震顿时就不高兴了,
伸手就要去夺那串佛珠,
气呼呼地嚷道:
“凭什么?这都是他欠我的!”
靳婉柠赶紧紧紧地将那串佛珠握在手心,
不让何震再碰触到一点。
她红唇微微开启,
正准备反驳何震的话。
可那串代表着他们订婚信物的佛珠,
却忽然断裂开来,
从她的手心滑落,
一颗一颗地滚了一地!
靳婉柠心尖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弥漫心头,
她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第12章
何震浓眉一挑,
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幸灾乐祸地说:
“你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不想让他和你在一块儿!”
“住口!”
靳婉柠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那美眸里散发出来的冰冷,
让何震心尖一颤,
顿时就闭上了嘴,不敢再出声。
随后,何震便看到,
在他眼中素来矜傲的靳婉柠,
慢慢地弯下腰,
低下头,
一颗一颗地将佛珠捡了起来,
那模样就像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何震,他早就不欠你什么了。”
靳婉柠冷冷地看着他,
只说了一句:
“其实你对海鲜根本不过敏,对吗?”
何震顿时怔愣在原地,
不可置信地看着靳婉柠,
心里想着:她都知道了?
靳婉柠却不再多看他一眼,
径直抬脚离开了。
事到如今,
她再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连日来心里的不安,
仿佛都有了答案。
连佛珠他都不要了,
看来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而且就在两天前,
就在她的眼前啊!
靳婉柠刚走出酒楼大门,
就看到不远处靠在车门的何婧。
何婧脸色沉郁,
目光紧紧地落在靳婉柠身上。
她们之间那微妙的和平,
早已因为何景瑜的离开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知不知道景瑜可能去哪了?”
何婧的心弦,
自从何景瑜不见后就一直紧绷着,
语气自然算不上好。
靳婉柠秀眉紧蹙,
语气同样冰冷地说: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景瑜住在何家,
和你们生活在一起,
他去了哪里,
你们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你说是他的未婚妻,
不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吗?”
何婧望着她,
眼底满是隐晦的不甘和讽刺。
靳婉柠心中像是被刺了一下,
但她不想浪费时间和何婧争辩。
二人此刻不约而同地回忆起,
何景瑜近日来的反常表现。
被何家,
被他们十几年来捧在手心的何景瑜,
忽然开始学着做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他开始打扫卫生,
还为家人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可他们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又或者是察觉到了,
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毕竟啊,他们谁都没料到。
何景瑜居然真有一天会离开何家,从他们身边消失不见!
想到这儿,何婧不再浪费时间。
她快速转身上了车,只给靳婉柠留下一句话:“找到景瑜再联系。”
说完,她一脚油门,车子便扬长而去。
靳婉柠紧紧攥着垂在身侧的手,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径直离开。
……
三年后,藏区边防。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缓缓驶入军区大门,稳稳地停在行政大楼下。
车门打开,靳婉柠走下车来。
她身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面容清冷。
她目不斜视,径直朝大楼里走去,身后还跟着一名通讯员。
迎面走来一位藏区军官,热情地同她握了握手,笑着说道:“听说东部军区特战旅这两年立了不少军功呢,靳营长你还特别重视外事交流。希望这次外事会议能顺顺利利的……”
靳婉柠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借你吉言。”
然后跟着藏区军官走进会议室。
藏区军官接着说:“咱们好好准备准备,争取把会议办好。”
靳婉柠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话。
藏区军官也没在意,他早有耳闻,靳婉柠带领的特战旅,那可是东部军区的一支虎狼之师。
而靳婉柠本人,更是出了名的严苛冷厉。
进入会议室后,会议还没开始。
靳婉柠看了眼摆在面前的文件,思绪渐渐飘远。
这三年来,何婧为了找到何景瑜,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
她不知道和何父何母吵了多少次架。
有一次吵得特别激烈,何母扬起手,“啪”的一声扇了何婧一巴掌,愤怒地斥责道:“为了个何景瑜,你们一个两个都疯了!你亲弟弟不见了,你恐怕都没这么上心!”
何婧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喊道:“妈,景瑜对我很重要!”
何震也受不了家里每日不断的争吵,更受不了靳婉柠一次次对他的拒绝。
他一气之下,索性从何家搬了出去。
走的时候,他对靳婉柠说:“靳婉柠,我走了,希望你能找到他。”
这两年,靳婉柠借着交流军事作战经验的机会,几乎跑遍了所有军区。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有机会遇见何景瑜。
哪怕只是打听到一点他的消息也好。
她这一找,就是三年啊。
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何景瑜就好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一样!
靳婉柠紧抿着嘴唇,不知不觉间,双手攥得更紧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几名军官簇拥着首长和国外领导人员走了进来。
靳婉柠循声望去,瞬间,她的瞳孔紧缩,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那人用娴熟的双语开始介绍:“各位好,我是担任本次外事会议的翻译官,何景瑜。”
第13章
一瞬间,靳婉柠的视线凝固了。
时隔两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靳婉柠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然而,那个消失了两年的男孩,却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他目光淡淡地从靳婉柠身上扫过,之后便再也没看她一眼。
整场会议中,靳婉柠的眼里只有咫尺之隔的何景瑜。
离开何家后的何景瑜,并不像何母说的那样,穷困潦倒到走投无路。
相反,他此刻散发着光芒,比在何家时还要耀眼夺目。
会议结束后,坐在靳婉柠身旁的藏区军官,身体朝她偏了偏,开玩笑地说:“刚来咱们藏区的同志啊,见到咱们小何同志,基本就没有不喜欢的。”
靳婉柠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问道:“他……来藏区多久了?”
“也就是前年的事儿啦,”一位藏区的军官开口说道,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着过往,“听说有位同志原本是搞秘密研究的,后来受了伤就退下来了。咱们藏区这地方条件艰苦,好多人来了不到半年就待不下去,走了。”
说着,那军官的目光看向走在首长和外国领导身旁的何景瑜。他的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赞许,眼神里闪着光,啧啧称赞道:
“小何同志看着高高瘦瘦的,模样斯斯文文的,真没想到他硬是在这坚持下来了。工作的时候那叫一个认真,专业能力也是杠杠的。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可太不容易了!”
靳婉柠站在一旁,怔然地望着何景瑜的背影。平日里,她可是给战士们做思想工作的一把好手,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可此刻,她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那名藏区军官惋惜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同志啊,今年马上就要调走了。”
靳婉柠听了,心念一动,连忙问道:“调去哪呀?”
“还不清楚呢,不过听说新翻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那军官又摇了摇头,忽然定定地看着靳婉柠,打趣道:“靳营长,你该不会是想从咱们这儿挖人吧?”
靳婉柠没有回答,不过她心里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只是……
靳婉柠面目清冷,她看了眼会议室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然后起身朝着何景瑜的方向走去。
行政楼外,何景瑜刚刚陪同首长把外国领导人员送上车。看着车渐渐远去,首长才转过头,看向何景瑜。首长脸上带着颇为惋惜的笑容,拍了拍何景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藏区可比不上市里,发展机会少。我心里是真舍不得你走,可也不能把你强留在这儿。不过你要是想回来,我和同志们随时都欢迎你。”
何景瑜听了,心口一暖,感觉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抿紧了唇,挺直了身子,郑重地敬礼道谢:“谢谢首长。”
接着,首长和何景瑜又简单聊了几句。首长离开后,何景瑜才转身,准备离开。
“景瑜。”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何景瑜心里知道是谁,脚步却没有停下,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人紧紧拽住。那股力量很大,何景瑜被迫停下脚步,浓眉也轻轻蹙了起来。他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位同志,请你自重。”
何景瑜用力抽出手,抬头一看,便对上靳婉柠通红的眼眸。靳婉柠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眼神里满是焦急和关切。她声音发哑,带着一丝颤抖,问道:“景瑜,你的伤怎么样了?”
重逢的喜悦原本在靳婉柠心里蔓延,可看到何景瑜此刻眼中的疏离冷漠,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彻底把那喜悦冲散了。她只觉得心脏揪紧,疼得厉害。
何景瑜抿着唇,没有说话。此时的他,皮肤没有在何家时那么白皙,变得黝黑而健康。身形也比在何家时更为消瘦,脸颊都有些凹陷了。明明生活条件处处不如在何家,可那一双明亮的眼眸,却比从前更加神采熠熠,眼底多了份由内而外的自信和坚定,眼神里透着一股坚毅的光芒。
靳婉柠深吸一口气,又问道:“景瑜,你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她望着何景瑜无波无澜的目光,忽然有些害怕,不想听到这个答案了。
可何景瑜却扬了扬唇角,脸上露出一抹笑,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残酷。他声音温和却又无情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和你们任何人扯上关系。”
第14章
靳婉柠听了何景瑜的话,浑身血液一瞬冷了下去。就好像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何景瑜讽刺地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里满是自嘲,说道:“况且当初,我也不算不辞而别。”
靳婉柠猛然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疑惑,直直地盯着何景瑜。
何景瑜的声音平静,仿佛是在诉说着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他的语气平淡,就像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那天何震过生日的时候,我其实就想告诉你们,我要去北京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你们连我的生日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我去哪呢?”
靳婉柠听到何景瑜的话,呼吸瞬间一滞。
那痛楚,先是从四肢开始蔓延,而后如细密的针,直直扎进了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怎么,怎么会不在乎?”
何景瑜淡声开口,目光看向那张熟悉的脸。
曾经,这张脸能让他满心悸动,可如今,却再也找不到半分那样的感觉。
他原本有一肚子那些年咽下的苦楚,想一股脑地倾倒而出。
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什么都不想说了。
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不该再被这些回忆拉进去。
何景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靳营长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连看都没再看靳婉柠一眼,转身就迈开了步子。
靳婉柠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挽留:“等等!”
然而,何景瑜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向前走去。
靳婉柠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渐渐沉坠下去。
过了好久,通讯员走上前来,询问道:“靳营长,咱们现在回去吗?”
靳婉柠紧紧地注视着何景瑜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说:“你先回去。”
通讯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多问。
看着何景瑜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靳婉柠不再犹豫,抬腿跟了上去。
即便现在何景瑜只当她是陌生人,可靳婉柠还是下意识地担忧着他。
至少,让她再送他回家一次……
何景瑜一步步朝着家属院走去,心里却很是轻快。
这家属院的名额,还是首长特批给他的。
那是一间面积不大的两居室,地面铺的是水泥。
南北各有一间卧室,还有个小小的卫生间。
比起何家的小洋楼,条件差了千里。
可何景瑜心里却无比满足。
何景瑜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他刚准备去做饭,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哎呦团团!团团怎么爬到阳台上了!?”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梁婶呢?梁婶去哪了?怎么也没人看着孩子啊!”
何景瑜想都没想,立马朝着阳台冲去。
他趴着栏杆往下看,见楼下众人的视线都在往上看。
何景瑜又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上一层楼的阳台外,有个六七岁的小孩。
小孩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抓紧了阳台的栏杆,腿也一直在发抖,显然是快要撑不住了。
何景瑜咬了咬牙,正准备爬上阳台去施救。
突然,一声惊呼响起,孩子被吓了一跳。
他手上一松劲,立刻掉了下来。
何景瑜双目惊睁,伸手险险地抓住了孩子的手臂。
楼下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六七岁小孩的重量加上下坠的力,让何景瑜额尖冷汗直冒。
他拉住孩子的右手几乎都快要失去知觉。
那孩子害怕得眼里憋着泪光,一动也不敢动。
何景瑜忍着疼,伸出另一只手将孩子牢牢抓住,轻声安抚着:“别怕,叔叔抓住你了,别怕啊……”
何景瑜此刻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急飙的肾上腺素,让他几乎注意不到任何除此以外的事。
他正一点点吃力地将孩子往上拉。
这时,一双劲瘦纤长的手忽然出现,帮着何景瑜一把将孩子抱了进去。
一个熟悉的女声颇为紧张地在他耳边响起:“景瑜,你没事吧?”
第15章
何景瑜正处于惊愕之中,他错愕地偏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靳婉柠。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一时之间,连右手传来的阵阵疼痛都顾不上了。
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
靳婉柠一只手稳稳地抱着孩子,动作轻柔地安抚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她轻声细语地说道:“没事了,别哭。”
孩子在她的安抚下,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而后,靳婉柠转头看向何景瑜,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去,带着几分歉然。
她解释道:“我放心不下你……就跟了过来。”
“刚才的情况太危险了,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先冲进来了。”
在军区里,一向以雷霆手段著称的靳婉柠,此刻站在何景瑜面前,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微微低着头,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
何景瑜这才朝门口看去,这才发现房门不知何时被人踹开了,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
他收回视线,原本紧绷的心弦一松,手臂上那撕裂般的痛意就传了上来。
他紧蹙着眉,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靳婉柠神色一紧,立马放下怀里的孩子。
她快步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她皱着秀眉,说道:“怕是脱臼了,你忍忍。”
说着,她轻轻握住何景瑜的手臂,看了眼何景瑜。
见他没有拒绝,她内心稍安。
她的手顺着何景瑜的肩膀慢慢摸到小臂的关节骨骼,仔细确认着错位的位置。
确认好后,她手腕微微施力,准备将关节复位。
何景瑜咬着牙关,额尖挂着冷汗,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不过,手臂上的疼痛却在关节复位的那一刻,顷刻缓解了很多。
何景瑜垂着眸,轻声道了声谢:“谢谢。”
靳婉柠正要说什么,这时,一个微胖、五十多岁的女人带着泪光冲了进来。
女人一进来就紧紧抱着孩子,又气又担心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没看住就瞎跑呢,可吓死奶奶了!”
女人叫梁婶,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牵着孩子的手。
她连声向何景瑜道谢:“小何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了。”
接着,她又好奇地看着靳婉柠,笑着说道:“你是小何同志的对象吧?瞧着真俏,以前都还没见过。”
“这次多亏了你们俩,不然我可怎么向孩子爹妈交代……”
梁婶自顾自地说着,何景瑜一时哑口无言。
他连忙摆摆手,想要解释道:“不是,我和她不……”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靳婉柠就先开了口。
靳婉柠说道:“没事,先赶紧带孩子回家吧,她这次肯定吓坏了。”
梁婶的目光在何景瑜和靳婉柠两人身上游离,眼神里满是疑惑。
她连声应下:“好,好,我这就带孩子回去。”
说着,她抱着孩子离开了。
但很明显,她误会了何景瑜和靳婉柠二人的关系。
何景瑜皱着眉,看向靳婉柠,语气里带着些责备:“你怎么……”
靳婉柠像是生怕他开口就要撇清关系赶她走一般。
她没等何景瑜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完,就说道:“你的手还是要去医院看看才稳妥。”
“放着不管容易落下病根。”
何景瑜一时哑然,他心里想着,此刻追过去拉着梁婶解释也不太对劲。
反正他两周后就要调走回北京了,下次遇到再解释就行,要是遇不到也无所谓。
他正想着呢,就被靳婉柠拉着往医院赶去。
……
与此同时,上海。
“啪”的一声脆响,上万的玉瓷被何母砸碎在何婧脚边。
那精美的玉瓷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何婧却始终神情漠然,无动于衷。
她就站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何母气得满脸通红,她指着何婧怒骂道:“你还要为一个何景瑜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让你跟何景瑜在一起!”
这两年,因为何婧执着于找何景瑜的事,这样的争执在何家,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
以至于何震大学还没毕业就搬了出去。
何震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家里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了。
何婧的目光落在茶几的一张报纸上,她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报纸的一个角落里,拍到了何景瑜参与某次外事会议的身影。
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神情严肃而庄重。
何婧垂着头,对何母的怒斥充耳不闻。
她甚至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小声说道:“找到你了,景瑜。”
第16章
何景瑜从医院缓缓走出来,右手多了一个医用绑带,白色的绑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身旁的靳婉柠一脸担忧,不住地叮嘱着:“医生都说了,你近期可不能提重物。”
“饮食最好清淡一些,别吃那些辛辣油腻的东西。”
“还有啊,伤口千万不能沾水,要好好保养。”
何景瑜无奈地停下脚步,看着靳婉柠,轻声说道:“靳营长,我的手真没大碍。”
“至少日常生活我还是能自理的,你别这么担心了。”
靳婉柠一怔,红唇轻轻抿了抿,目光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委屈。
她低着头,轻声说:“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何景瑜只是平静地移开目光,没再说什么,绕过她径直向前走去。
他脚步匆匆,心里有些烦闷。身后的脚步声却始终跟随着,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何景瑜停下,她也就停下;何景瑜走,她也就跟着走。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就像从前很多次,悄悄跟着何景瑜回家一样。
何景瑜攥紧掌心,强忍着内心的情绪,脚步更快了。
终于走到家门,何景瑜在门前停住,转过身,皱着眉头问道:“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靳婉柠站在不远处,看向何景瑜时眸光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她微微移开目光,轻声说:“我就在门外,不会进去的。”
说完,她走到何景瑜面前,看着那把已经踢坏的门锁,心疼地说:“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叫人来换锁。”
“你把门抵好,要是有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说完,她走到不远处的走廊,倚着白墙站着,眼睛一直盯着何景瑜家的门。
何景瑜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随你吧。”
然后径直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他拖了把椅子抵在门上,发出“嘎吱”的声音。
门外,靳婉柠听着这声音,一点点垂下了眼眸,脸上满是失落。
门内,何景瑜洗完澡躺在床上。
侧身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一墙之隔的靳婉柠。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甩甩头,努力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他心里想着:等不到我的回应,靳婉柠总会死心离开的。
可或许是手臂脱臼的地方太疼,又或许是夜里太凉,这一夜,他翻来覆去,始终睡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何景瑜拉开了门。
门外却没有了靳婉柠的身影。
他看了眼昨夜靳婉柠倚靠过的地方,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回房。
这时,靳婉柠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间,她缓步朝何景瑜走来,手上还提着一盒打包好的小笼包和小米粥。
她笑着说:“你醒了?先吃点早餐。”
十月霜降已过,藏区昼夜温差较大。
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军装衬衣,双手冻得通红,耳朵也被冻得有些发紫。
可她却好像没感觉到冷一样,将早餐放在何景瑜屋内的桌上便又出去了。
她边往外走边说:“你先吃,我去找人给你修门锁。”
何景瑜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她就已经走远了。
他只能回到屋内,看着靳婉柠买来的早餐,伸手摸了摸。
小笼包还是热的,小米粥也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何景瑜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感动吗?或许也有一点。
可靳婉柠过去对何震的偏爱而对他造成的伤害,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这根刺无法因为一碗粥、一点好,就彻底消弭。
靳婉柠带着换锁的师傅回来时,看到何景瑜桌上的早餐一点没动。
她剑眉微颦,关切地问道:“景瑜,怎么不吃早餐,不合胃口吗?”
何景瑜抬头望着她,眸光复杂,他不想再和她如此相互拉扯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靳婉柠,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再见到你。”
第17章
何景瑜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缕轻柔却又有力的风,字字清晰地落在靳婉柠耳边。
靳婉柠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原本红润的红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何景瑜语气依旧平静,可眸底的情绪却如汹涌的浪潮一般,愤怒、无奈、决绝诸般情绪压在心头,让他心烦意乱。
“我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一切挣扎出来,”何景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不想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功亏一篑!”
“如果你真的想要为我好,”他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着靳婉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可以吗?”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冷漠。
靳婉柠静静地听着,眼神有些空洞,迟迟没有说话。
一时间,气氛沉凝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僵持之际,门口响起了换锁师傅的声音:“同志,锁给你们换好了。”
何景瑜看了眼靳婉柠,然后快步走到师傅面前,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谢谢,请问多少钱?”
“不用了同志,你媳妇早就付过了。”师傅呵呵笑了两声,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道。
师傅拿上工具就要离开,还不忘劝道:“小两口哪有隔夜仇,吵吵也就算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何景瑜无奈地扶了扶额,转身看向静立不语的靳婉柠,一脸无奈地问道:“你到底都跟人说了什么……”
靳婉柠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我只是告诉他,家里锁坏了,让他来修。”
“我也没想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算了。”何景瑜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和票,放在靳婉柠手上,“我不想欠任何人情,你走吧。”
说着,何景瑜伸手轻轻将靳婉柠推出门外。
关上门后,何景瑜后背抵在门上,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安静了很久,才响起靳婉柠离开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寂静的楼道里。
之后两天,靳婉柠确实再没出现在他眼前。
这天何景瑜完成工作,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
他正准备打开门锁,动作却猛然一顿,警惕地问道:“谁?”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具温热的身躯骤然贴了上来。
那股力量不容抗拒,直接将何景瑜抵在墙上,死死地抱住他。
女人将头埋进何景瑜颈窝,炙热的呼吸喷撒在他耳边,那热气让何景瑜几乎浑身一颤。
“弟弟,你很不听话。”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何景瑜挣扎的动作一僵,接着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正要张口说话,何婧便抬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在黑暗中,他看不清何婧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几近疯狂的执念。
何婧声音依旧似从前那样温和:“乖一点,跟大姐回去,好吗?”
可何景瑜却听得脊背发凉,只觉得眼前的何婧此刻无比的陌生。
何景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没再动。
何婧微怔,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可还来不及欣喜半刻,下一秒,何景瑜忽然狠狠推开她!
何婧退后几步,堪堪躲开,却也因此松开了对何景瑜的桎梏。
她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缓缓朝何景瑜走近。
何景瑜没有犹豫,转身就走,却闷头撞上一个柔软的身躯。
那熟悉的皂角清香扑面而来,原来是靳婉柠。
靳婉柠将他紧紧抱住,双手用力地环住他的腰。
何景瑜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手腕又被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攒住。
他回过头,便撞上何婧阴沉的美眸。
“放开他。”何婧冷冷地说道。
“该放手的人是你。”靳婉柠声音愠怒,周身都泛着摄人的寒意。
“他右手有伤。”靳婉柠补充道,眼神中满是心疼。
何婧垂眸看了会儿何景瑜,忽而松开手,嘴角上扬,笑了笑:“那好,我们说了不算,让弟弟自己选。”
“他到底是要你,还是我。”
第18章
何景瑜被靳婉柠紧紧地抱住,那力道仿佛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
而他另一只刚拆下骨折吊带的右手,又被何婧紧紧握着,何婧的手指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
这样一个别扭至极的姿势,让何景瑜难受到了极点。
他正准备出声,何婧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便松开了手。
靳婉柠这才渐渐放开他,不过她的一只手却始终挡在他身前,那姿势就像一只护犊的母兽,随时准备将他护在身后。
何景瑜揉了揉隐隐发痛的手腕,那手腕被握得都有些麻木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这场闹剧里回过神来。
靳婉柠语气不轻不重,却充满着压迫感地说道:“大姐,景瑜可是你弟弟,你这么做,越界了。”
何婧听出了靳婉柠话中的讽刺,但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淡笑,说道:“你应该清楚,我和景瑜并没有血缘关系。”
何景瑜就算再迟钝,也能听出她们话里浓浓的火药味和明显的不对付。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是商业女强人何婧,一个是陆战旅女营长靳婉柠,竟会因为这种事争执起来。
只是何景瑜对刚才的何婧仍然抱有戒心,脚下不自觉地就离她远了一步。
何婧眼眸微眯,她脸上始终维持着的温和面具,仿佛顿时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靳婉柠眼底的喜色还没完全化开,就听到何景瑜平静到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你们都走。”
一时间,靳婉柠和何婧都没反应过来,两人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里满是惊讶。
何景瑜见她们不为所动,又提高了音量强调了一遍:“我让你们都走!我谁也不要!”
何婧皱了皱眉,轻声劝道:“弟弟,不要任性。”
这时,对门的邻居忽然打开了房门,语气里满是不耐:“大晚上的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邻居愤懑的声势在见到面前三个人时忽然弱了下来。
本就狭窄的走廊过道,站着靳婉柠和何婧两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还有何景瑜这个大男人,显得愈发逼仄起来。
邻居只能看向较为熟悉的何景瑜,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家的人?”
接着又说道:“有什么事明儿一早再吵也不迟,这大晚上……”
靳婉柠紧皱的眉因为那一句话渐渐舒展,她歉然开口:“不好意思了,我们会尽快解决的。”
何景瑜也顾不得解释,只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邻居看了眼何景瑜,又看了眼靳婉柠身上的军装和肩章,干巴巴地说了句没事,便关上了门。
何景瑜被这一出事闹得简直无地自容,他压低着声音,着急地示意她们赶紧离开:“你们快走吧。”
他开锁进门走到屋内,动作一气呵成,一把就要将门关上。
“等等!”何婧忽然伸出一只手,挡在门框上。
何景瑜收力不及,门合上的瞬间,狠狠夹住了她的手。
一声闷哼从何婧口中传出,她白皙的指骨顷刻浮现一片红印,那红印格外刺眼。
何景瑜心下一惊,抵住门的力道一松,何婧便抬腿迈了进来。
靳婉柠紧蹙着眉,警惕地看了眼何婧,犹豫了半晌,紧跟着也踏了进来。
何景瑜也不好将这两个女人都赶出去。
他看着靳婉柠和何婧,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大声问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接着又质问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靳婉柠一怔,看着何景瑜逐渐泛红的眼眶,那眼眶里满是委屈和疲惫,她顿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倒是何婧,气定神闲地伸出那只受伤的手,说道:“我的手,受伤了。”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希望何景瑜替她包扎。
僵持了一瞬,何景瑜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他既没迁就,也不奉陪,说道:“那你们想赖就赖着吧,不走我走。”
第19章
何婧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些许错愕的神情。
她似乎怎么也没想到,何景瑜竟然不吃她这一套。
何景瑜说完,抬脚就要走,脚步没有半点犹豫。
“你要去哪?”靳婉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她的声音很轻,眼底隐约闪烁着担忧的光芒。
“去一个没有你们的地方。”何景瑜神色冷淡,淡淡地开口。
他说完,直接抽出了被靳婉柠拉住的手。
何婧见状,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缓缓坐在椅子上。
她蹙眉,目光在周围的环境中扫视了一圈:“这么晚出门,你准备住哪?”
这屋子十分简陋,和何家富丽堂皇的住所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何婧满心疑惑,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何景瑜宁愿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愿回何家。
何景瑜被气得笑了起来,他反问道:“如果没有你们,我不仅不用这么晚出门,现在还应该已经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
离开何家,就可以摆脱那些一直压在他心上的负担。
此刻的何景瑜,终于不用再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地看他们的脸色过活。
他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情绪,目光紧紧地看向何婧:“你千里迢迢跑过来,何家的生意不用管了吗?”
何婧指尖轻轻一动,嘴角勾起一抹很浅的笑容:“就算我半个月不回去,何家的生意也不会垮。”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何婧一边说着,一边又扫了眼周围。
那狭小简陋的屋子,被何景瑜收拾得整洁又温馨。
何婧垂下眼眸,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里比何家那栋冰冷压抑的小洋楼,似乎更像个家。
“他是不会跟你回何家的。”靳婉柠声音冰冷,眼神带着一丝不屑,睨着何婧。
“你执意带他回去,有想过他的处境吗?”
“伯父伯母怎么看他的,你不清楚吗?”
何婧的目光紧紧落在何景瑜身上,语气坚定地说:“这是我们何家的家事。”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带何景瑜离开何家生活,只有他们彼此两个人。
何景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何婧和靳婉柠。
一个是他从前最依赖的女人,一个是他从前最爱的女人。
可此刻面对她们,他只觉得疲惫不堪。
他也没打算再继续开口,因为他知道,否则这场争执恐怕会无止无休。
他看了眼时间,准备抬脚离开。
实在不行,只能去男同事那借宿一晚。
想想也真是没天理,那明明是他的屋子。
何婧没有跟出来,倒是靳婉柠,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实际上,如果没有何婧,她也不会擅自踏进何景瑜的住处。
“你要去哪,我送你。”靳婉柠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她又补充道,她的车就停在楼下。
何景瑜没有说话,只是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靳婉柠喉咙一哽,忽然想起,如果没有她和何婧,何景瑜也不会被迫离开。
她看着眼前清俊的何景瑜,只觉得心跳仿佛加快了很多。
重逢的喜悦渐渐淡去后,更多的是对现在与何景瑜之间关系的不安。
从前他们有婚约,何景瑜算是她的未婚夫。
可现在,何景瑜视她为陌生人,为洪水猛兽。
“对不起……”靳婉柠垂着眸,红唇紧抿,轻声说道。
这一声对不起,既是对现在,也是对从前。
何景瑜愣了一下,别开了视线,回了一句:“……没必要。”
反正还有十天左右,他就要调回了。
他现在只想和她们少点纠缠,尤其是何婧。
比起靳婉柠,他现在更怵她。
“我不会让她打扰你太久的。”靳婉柠垂眸凝望着他,声音有些艰涩。
“如果你不想我再出现在你面前,也可以。”
第20章
何景瑜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靳婉柠。
他的眼中,闪过些许明显的愕然。
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静悄悄的。
靳婉柠轻轻抿了抿那嫣红的红唇,指尖不自觉地慢慢握拢。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也不会强逼你重新和我在一起。”
“但过去我犯过的错,我都会一一弥补给你。”
“至少……让我能够看着你。”
靳婉柠眼中好似藏着千言万语,却怎么也说不尽。
可话到嘴边,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何景瑜眸光微微一动,垂在身侧的手,先是默然紧攥成拳。
随后,又一点点地松开。
他淡淡地开口:“随你吧。”
靳婉柠唇角紧绷着,那双美眸瞬间亮了亮。
何景瑜没再看她,径直绕过她,朝着楼下走去。
他打算去另一号楼,找相熟的男同事借宿一晚。
靳婉柠默默地将他送到楼下,没有再跟上去。
何景瑜站在门口,抬起手,轻轻叩了两下门。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探出头来,看到是何景瑜,脸上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
他连忙热情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何景瑜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门,说道:“长青,我想在你这里睡一晚。”
李长青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空荡的门外。
接着,“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笑着问道:“怎么了?和你媳妇吵架了?”
李长青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哪里,忽然惊呼一声:“她……她她她不会把你赶出来了吧?”
何景瑜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连忙伸手捂了下他的嘴,说道:“说什么呢?什么媳妇?”
“怎么还装傻呢?”李长青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两眼放光地问。
“自从那天你和你媳妇把团团救下来,梁婶那是逢人就说啊!”
何景瑜无奈地“……”
“你还没说呢,你怎么来我这了?不会是你俩吵架,你赌气出门了吧?”
“不是……”何景瑜扶着额,叹了口气。
他张了张唇,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向李长青解释他和靳婉柠之间的关系。
他只能干巴巴地强调:“总之,那个不是我媳妇,也不是我女朋友。”
李长青“啊”了一声,见何景瑜有些兴致缺缺。
虽然在大家面前,何景瑜总是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模样。
但他还是直觉,何景瑜有些心情不佳。
于是,他也没再追问,说道:“好吧,那你先在我家住着吧,住多久都没事。”
李长青是何景瑜在离开何家后,交的第一个知心朋友。
何景瑜心口一暖,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李长青奇怪地看着他,说道:“跟我干嘛这么客气。”
“对了,我听说,你就快要调回北京了?”
“嗯,还有十多天的样子。”
“这么快?”李长青拉长了语调,脸上满是失落。
内心也生出巨大的不舍。
何景瑜见他有些失落,正想着安慰他。
李长青却又很快振作了起来,笑着说:“没事,我还可以去北京找你嘛!”
“你就算去了北京,也要记得和我联系。”
……
何景瑜点点头,说道:“我会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这才堪堪入睡。
第二天一早。
何景瑜也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部队。
他准备和新来的翻译交接工作。
一位军官领着一个年轻人走进办公室。
军官笑着说:“小何同志,这位就是新来的翻译。”
“你们认识一下。”
何景瑜正低头处理着手中的文件,不经意间一抬头,却倏地愣住了。
他的双眼瞬间瞪大,满是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新来的翻译,竟会是何震!
第21章
“好久不见。”何震率先伸出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不过,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错愕,还是被何景瑜捕捉到了。
随即,何震有些歉然地别过视线,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何景瑜直觉他似乎也变了许多,气质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但仔细一看,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变,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他笑了笑,伸出手与何震交握,轻声说道:“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啊?”军官颇为惊讶地看着两人,眼睛睁得大大的。
而后,军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这样也好。”
“那你们忙,我就先走了。”军官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何景瑜点点头,应了一声:“好的,您慢走。”
军官走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何震两人。
即使过去三年,许多事情和心境都已经变化。
但面对何震,何景瑜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自在,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何景瑜转身走到饮水机旁,拿起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水。
他几次张了张唇,嘴巴微微开合,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谢。”何震接过水,看了眼何景瑜,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
他默然片刻后,忽而问道:“离开何家后,你一直在这工作?”
何景瑜愣了一下,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才点了点头:“这里比较偏远,毗邻邻国,但翻译却少。”
“这里的条件虽然艰苦了一点,但是同志们人都很好。”何景瑜笑着说道。
“乡亲们也很热情,每次我们去村里,他们都会拿出自家的特产招待我们。”
……
何景瑜借此打开了话题,开始将不少工作上的注意事项和重点告诉给何震。
他的声音温和,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晰。
讲述的东西却专业,从翻译的技巧到当地的文化习俗,都一一详细说明。
何震听得认真,时而还会拿笔记下,手中的笔在本子上沙沙作响。
何景瑜静默地看着,心中有些感慨。
他占了何震十六年优渥的生活,这是无法改变和跨过的。
但他欠何震的,早就已经还清了。
之前的一切,如今在他眼里也已经如过眼云烟。
讲得差不多后,何震合上笔记:“我都记住了,谢谢你。”
何景瑜笑着摆摆手,说道:“不客气,这些都是应该的。”
便听何震忽然轻声问:“大姐来找过你了吗?”
何景瑜脸色一僵,顿时回想起昨晚见到何婧时的场景。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嗯,她昨晚来过了。”
“当初你离开何家之后,大姐和婉柠姐就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何震神情未变,似乎早就料到了。
“这三年,爸妈和大姐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何震扯了扯唇角,脸上露出有些讽刺的笑容。
“我真是被吵够了,索性也搬了出去。”
何景瑜听得怔然,他一直以为,等自己走后,何家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地步,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何震看他一眼,安慰道:“当年被调换的时候你也只是个婴儿,我知道错不在你。”
“但那时候我谁都恨,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抢你拥有的一切。”他顿了顿,握紧了手中的水杯。
水杯被他握得有些变形,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和婉柠姐之间,从来没有实际过发生什么。”
“即使是后来订婚宴,她也因为你不在而取消了。”何震继续说道。
“说什么不管何家少爷是谁,要嫁的人也只有你。”
“不过看到她们这么疯,我也挺痛快的。”何震淡淡地说。
“一想到就连她们都会求而不得,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何景瑜静默地听着,垂着眸没有说话,内心却已经掀起了万丈波澜。
他和靳婉柠之间,已经注定回不了头了。
而与何家,也注定再无瓜葛。
何震看着如今仿若脱胎换骨的何景瑜,继续说道:“等我搬出何家之后,每天都有很多的练习要做。
考试要忙,忙到我甚至没时间去想那些烦心事。
“等过了很久很久,当我再忽然想起那些事儿的时候,”
何震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些好像又都不再重要了。”
“到了这里之后,我也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何震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准备去收拾暂时安置的宿舍。
他朝着门口走去,脚步不紧不慢。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顿了顿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回头,眼神认真地看着何景瑜,一字一顿地说:“何景瑜,当年我也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
第22章
何景瑜一怔,原本紧绷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丝极小的弧度,那弧度就像是春风轻轻拂过湖面,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何震走后,何景瑜静静地坐在桌案前,看着面前还没有写完的稿子。他拿起笔,笔尖在纸上摩挲了几下,然后开始继续书写。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光线越来越弱,何景瑜才终于忙完手头的工作。
他看着桌面上杂乱的文件,轻轻摇了摇头,开始动手整理。他把文件一份份地叠好,整齐地放进文件夹里。
接着,他又把自己的一些小物件,比如一支旧钢笔、一个小笔记本,一起收纳到一个小纸盒里,准备带回家。
他留在办公室的东西不多,所以整理起来倒也很快。
收拾好后,何景瑜拎着纸盒,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脚步有些迟疑,甚至犹豫了几秒。
他心里想着,要不要回家呢,还是先去李长青家?因为他实在不想面对何婧。
就在他踟蹰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楼下。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停在那里,车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靳婉柠一身笔挺的军装靠在车门上,身形高挑又带着几分慵懒。
她漂亮凌厉的眉眼在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得十分冰冷,就像冬日里的寒霜。
见到何景瑜回来,她眼中原本如冰川般的冷漠顷刻融化成水,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靳婉柠朝着何景瑜走去,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纸盒上,停顿了一下,问道:“你这是……?”
何景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极轻地叹了一声,说:“我过几天就会调走。”
靳婉柠的眼神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一贯冷静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和不安,她紧接着问道:“去哪?”
何景瑜微微抬眸,声音有些低沉地说:“……北京。”
靳婉柠像是松了口气,她伸出手,将何景瑜手中的纸盒抱过去,说:“走吧,先回家。”
何景瑜站在原地,没有动。
靳婉柠停了脚步,回身看着他,说:“她不在,估计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
何景瑜这才迈步,跟在她身后上楼。他望着靳婉柠的肩背,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安静的楼道内,只剩下两人错落的脚步声,“嗒嗒,嗒嗒”,像是在演奏一首无声的乐章。
走到最后一层时,靳婉柠轻声开口:“我一早给伯母打了电话过去。”
何景瑜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靳婉柠接着说:“这几年行情不好,何家生意也受了不少影响。”
“伯父从董事长的位置退了下来,现在何家的企业,已经正式由何婧接管了。”
“正巧何家前几天签的一笔大单子前天出了问题,伯父气得住了院,她不得不赶回去收拾烂摊子。”
她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何景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拔清丽的背影,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般。
无论是她沉稳清冷的声音,还是她高挑的身材,亦或是身上板正的军装,总会给人带来无限的安全感。
靳婉柠抱着纸盒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仿佛那纸盒里装着无比重要的东西。
她将何景瑜送到家门口,停下了脚步,轻声说:“早点休息。”
说完,她没再有过多的纠缠,转身朝着楼梯走去,像是在履行她之前的承诺,除了护着何景瑜,尽量做到不在他眼前出现。
何景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间,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缓缓走进屋内。
何婧确实已经离开了,家里的陈设也一切如旧。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何景瑜将东西放下,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洒在身上,他将最近一切烦乱的心思全都抛之脑后。
洗完澡后,他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何景瑜因为休假两天,难得赖了会儿床。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临近中午的时候,何景瑜才慢悠悠地起床洗漱。
他刚洗漱完,门就被敲响了。
何景瑜轻轻转动门把手,缓缓打开门。
就见李长青满脸笑意地站在门外,热情地说道:“大家听说你要调回北京了,都可上心啦。
特地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就等着和你一块吃呢,就当是为你践行啦。”
稍作停顿,李长青又接着说:“正好梁婶也一直想借个机会好好谢谢你。”
何景瑜刚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
李长青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就往梁婶家走去。
到了梁婶家,梁婶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亲切地招呼何景瑜:“小何,快坐下。”
梁婶看了眼他身后,空无一人,便随口问道:“小何,你家那口子怎么没来呀?”
第23章
何景瑜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慌乱,连忙解释道:“没有,梁婶你误会了,那只是我之前的一位朋友。”
梁婶顿时“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笑着说:“哎呀,那是我误会了。
我瞧着你俩都认识,站在一起又还挺般配的,就……”
何景瑜笑着摇摇头,温和地说:“没关系的。”
这时候,在厨房里忙碌的郑嫂端着最后一个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想起那天看到的靳婉柠,便插了一嘴:“不过你们还真别说,那天那个女军官,瞧着模样真好。”
桌上立马有人打趣道:“你之前不是还在给你儿子物色对象吗?这下正好,要是相中了,顺便让何同志给你介绍介绍呗。”
郑嫂听了这话,似乎被说动了,她有些犹豫地看向何景瑜,试探着开口:“何同志,你看……这事儿方便吗?”
何景瑜张了张嘴,脸上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郑嫂见状,连忙解释道:“我儿子挑,之前给他找的几个相亲对象都不满意。
眼看着年龄到了,我这个当妈的心里真是急啊。”
何景瑜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郑嫂,男人年龄不是问题的,只要他自己喜欢就好。
只是她这次来咱们军区,就是来交流经验的,过几天可能就要走了。”
郑嫂听了,顿时露出遗憾的神情:“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她看了眼何景瑜,似乎还想再争取争取。
李长青看了眼何景瑜的神色,赶紧打圆场:“诶,咱不是给小何践行的吗,怎么尽说这事儿了。
菜都好了,都快趁热吃吧。”
郑嫂这才收敛了神情,不再提这件事。
她转身又去厨房,把煮好的奶茶端了出来。
她先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何景瑜面前,笑着说:“我这次还加了奶皮,比之前的更香,你尝尝。”
何景瑜连忙道谢,双手捧着碗,轻轻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
他冲郑嫂笑着说:“好喝的。”
郑嫂哈哈笑着招呼大家:“那就好,你们也尝尝。”
梁婶也跟着笑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起那天的事:“那天啊,小何探出阳台救下团团。
那动作,又灵敏又果断,场面可惊险啦。”
梁婶还添油加醋地描述着,何景瑜听得脸都红了,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一时间,大家有说有笑,气氛融洽而欢快。
之后几天,何景瑜都再没见到过靳婉柠。
偶尔一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还是在首长的对话中得知,她已经因为任务离开了。
而何景瑜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他将最后一点交接工作认真做完。
又带着何震一同参与了两场外事会议。
转眼就到了何景瑜离开的日子。
他身穿一件洁白的衬衣,手里提着皮箱,不紧不慢地来到火车站。
但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李长青一直把何景瑜送到入站口。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条红绳。
他脸上带着些许羞涩,说道:“我想了好久好久,实在不知道送你什么才好。我这人手笨,不会编东西,这是我拜托我妹妹编的。虽然样式简单了点,但你可千万别嫌弃啊。”
何景瑜看着他手中那红绳,红绳颜色鲜艳,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
他只觉得心口一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伸出手说道:“怎么会嫌弃呢。你现在就给我戴上吧。”
李长青嘿嘿一笑,那笑容十分憨厚。
他赶忙拿起红绳,轻轻地绕在何景瑜的手腕上,一边戴一边念叨着:“你可别忘了我呀,我一有机会一定会去看你的。”
何景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继续共事呢。”
就在这时,何景瑜抬眸,看到了站在远处的何震。
何震正远远地朝他招着手,那动作幅度很大。
何景瑜回以一个微笑,声音温和而坚定地说:“一定会的。”
第24章
一月之后,北京。
会堂里面热闹非凡,参会人员众多,大家都有序地坐在各自的席位上。
何景瑜是这次重要外事会议的翻译之一。
他穿着整洁的西装,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会议开始后,他专注地聆听着代表们的发言,然后准确无误地进行转述。
他的声音清晰而流畅,翻译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而且毫无错漏。
在众多的席位之中,有一道目光显得格外特别。
靳婉柠坐在那里,她的目光远远越过众人,只紧紧落在何景瑜身上。
她看着翻译席上专注工作的何景瑜,眼神中似乎有着一丝别样的情绪。
终于,两人的视线相对了。
一刹间,何景瑜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只是平静淡然地扫了靳婉柠一眼,然后又继续专注于翻译工作。
靳婉柠的眸光颤了颤,她似乎有些慌乱。
过了一会儿,她才克制地收回目光,重新投入到会议之中。
会议结束后,何景瑜走在首长身侧。
他微微低着头,认真地听着首长的话语,进行接下来的商务陪同。
他的眼神始终专注,分毫目光也不曾留给靳婉柠。
天色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堆积在天空中。
空气仿佛也变得压抑沉闷,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一辆军绿吉普缓缓开进平江路。
正在开车的通讯员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靳婉柠,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口问道:“靳营长,这次的会议要进行三天,我们先回酒店吗?”
靳婉柠缓缓睁开眼眸,她的眼神有些疲惫,但依然透着一股锐利。
她的目光扫了眼窗外不远处的栖湖,平静的水面在阴冷的天色下,显得沉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她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平稳行驶的车辆忽然急刹了一下。
通讯员连忙朝后看去,紧张地问道:“靳营长,你没事吧?”
靳婉柠稳住身形,秀眉紧蹙,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面包车疾驰而过,那速度快得惊人。
车后紧跟着两辆警笛闪烁的警车,警笛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靳婉柠何等敏锐,她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在缉凶。
她当机立断地下令:“抄另一条路,帮忙围截!”
“是!”通讯员迅速反应过来。
他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掉头驶入另一条可以半道拦截的小路。
那辆窜逃的面包车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好几辆过路的车被他们一别,轮胎直打滑,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横停在路中间。
面包车上,正在开车的一个男人侧着脸,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嘿嘿笛哥,那帮条子根本拿咱们没办法!”
被称呼笛哥的男人吐出一口烟圈,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开你的车,出了市区才安全。”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改造过的空间里,正捆绑着三名昏迷的少女。
少女们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手脚被紧紧捆绑着。
眼见就要驶出市区。
其中一个人看向笛哥,笑容谄媚地说:“这次要是能把她们转手出去,那咱们可真是……”
话音未落,车辆另一侧忽然冲出一辆军绿吉普!
“砰”的一声!
面包车一侧车门都被撞瘪了下去,直接撞在道路边的护栏上,逼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警笛鸣叫正由远而近。
面包车上,笛哥率先开门跳了下来。
他的手臂擦了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他只来得及睨了眼那辆突然出现的吉普,唾骂了一句便拔腿就跑。
身后那两个原本趴在地上的小弟,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满是惊恐,连身上的灰尘都顾不上拍,撒腿就跟了上去。
吉普车上,靳婉柠一只手痛苦地扶着额头。
她的掌心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通红,不过伤口看起来不算特别严重。
她转过头,眼神焦急地看向通讯员,仔细确认他的情况。
看到通讯员没事后,她顾不上猛烈撞击后那一阵一阵袭来的头晕,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快步走到面包车旁,眼睛紧紧盯着车后,看到了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女。
她急忙转身,对着身后刚刚赶来的公安大声说道:“车上还有人呢,赶紧叫救护车!”
紧接着,她又快速地补充道:“那几名嫌犯往巷子里跑了,赶快派人去堵截!”
说完,她脚步匆匆,率先朝着巷子追了过去。
小巷路口,何景瑜正慢悠悠地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突然,迎面冲过来几名灰头土脸的男人,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喊:“滚开!”
路上的行人被吓得纷纷躲避,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
何景瑜心里直觉事情不对劲,但他并没有慌乱。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侧,同时紧紧地捏紧了手中的挎包。
当为首的那个男人冲到他面前的一瞬间,他眼睛一瞪,攥紧包用力朝着那人的头甩了过去!
第25章
霎时间,那人完全没有防备,身体一个趔趄,接连退了几步,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笛哥!”随后赶来的两人见状,急忙跑过去,把笛哥扶了起来。
也就是这耽误的十几秒钟,几名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远远地追了上来。
“妈的,都怪你这狗东西,这下要死一起死!”其中一人气急败坏地骂道。
眼见跑不掉了,那两人恶狠狠地伸手就要去抓何景瑜。
何景瑜没有丝毫犹豫,转头撒腿就跑。
一旁的路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
然而,捂着脸缓过神来的笛哥,从口袋里“唰”地抽出一把蝴蝶刀。
他眼神凶狠,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发狠地朝着何景瑜刺去。
何景瑜只能拐进小巷,一边跑一边尽量拖延时间。
他利用巷子里的一切堆砌物,像破旧的箱子、废弃的木板等,制造障碍。
两个追上来的小弟猝不及防,被砸得头脑发懵,“哎哟哎哟”地叫着。
这时,身后追来的公安及时赶到,一下子就把他们死死摁在地上。
然而笛哥身手十分灵活,这次有了警惕,他几步就躲开障碍追了上来。
接着,他一把揪住何景瑜的衣服,用力一拽,把何景瑜拽倒在地上。
笛哥满脸愤怒,恨声道:“找死,你这是找死!”
说完,他毫无犹豫地抬手就要刺向何景瑜的胸口!
下一瞬。
一滴温热的东西滴落在何景瑜脸上。
一滴、两滴……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何景瑜内心的不安一下子窜到了极点。
何景瑜猛然睁开双眼。
只见一只匀称有力的女人手,死死地握住了刀刃。
鲜血顺着刀刃蜿蜒流下,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一刀刺得极狠,靳婉柠右手掌心被划破,几乎都能看到骨头了!
可她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一般,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紧接着,她抬起拳头,狠狠朝笛哥面门砸去!
笛哥还没从刚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就被这一拳砸倒在地。
接着,更猛烈的拳风接踵而至,一拳拳落在他身上、脸上。
他“噗”地吐出一口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靳婉柠死死地压制着他,双眸赤红,周身气势凛然,就像从地狱里出来的阎罗一样。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笛哥的血流得多,还是她的血流得多。
笛哥软倒在地,嘴里不住地求饶:“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靳婉柠却恍若未闻,依旧不停地挥着拳头。
直到一只手轻轻地拽住了她的衣角。
“别打了……”何景瑜轻声说道。
靳婉柠猛然止住了攻势,她回身紧紧将何景瑜抱住。
她抱得那么用力,仿佛是要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
何景瑜被迫被她抱住,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
“你……你的手怎么样了?”他声音紧张,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靳婉柠却将他抱得更紧,贪婪地靠在他颈窝,声音虚弱地说:“我没事……”
谁都不知道刚才她看到那刀刃即将刺入何景瑜时,心都快要跳出胸膛。
幸好。
幸好她赶到了!
这时,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身后匆忙赶来的公安,快速地将地上的嫌犯控制住。
“靳营长!”嘈杂声中,通讯员焦急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紧接着,一辆白色救护车匆匆驶来,“呜呜”地响着警笛,停在巷口。
“医生,快,这里!”通讯员急切地高声喊道。
靳婉柠眼神微凝,仿佛这才从刚才的事故中抽回神来。
可紧绷着的心弦一松,失血带来的疲倦感便汹涌而来。
靳婉柠抬起沉重的眼皮,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似的,脱力软倒下去。
“瑜……”她呢喃地唤了声。
意识却彻底陷入了黑暗,只来得及听见耳畔响起何景瑜的一声惊呼。
“婉柠?靳婉柠!”
第26章
再次醒来时,靳婉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意识还有些迷糊,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何景瑜那带着担忧神色的清俊脸庞。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满是关切。
靳婉柠刚想抬起手,却被何景瑜一把按住。
何景瑜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别动,还在输液呢。”
他看了眼靳婉柠,又认真地提醒了一句:“医生刚止住血包扎好,另一只手你也别乱动。”
靳婉柠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不再挣扎了。
她缓缓抬眸,看向何景瑜,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也泛着白。
靳婉柠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何景瑜赶紧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靳婉柠这才松了口气,轻声说:“那就好,你没事就好。”
这时,通讯员提着午饭,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走了进来。
通讯员笑着说道:“靳营长,您醒了!”
靳婉柠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通讯员把午饭放在小柜子上,笑着开口说:“您昏迷了一晚上,是何景瑜同志守了您一夜。”
靳婉柠抬眸,凝望着何景瑜。
何景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迫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因为你救了我才……”
靳婉柠轻声开口:“我知道。”
她秀眉微颦,紧绷的唇角微微上扬。
那张唇失了血色,显得她面容更为清冷。
然而,她眼底的柔意,让这冷色不再有那么拒人千里的冷漠。
何景瑜强行收回视线。
见靳婉柠醒了,通讯员也来了,何景瑜正要起身告辞。
靳婉柠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通讯员。
通讯员张了张口,立马说道:“我,我还得去公安那补充一下笔录。何景瑜同志,靳营长这里只能先麻烦你了。”
说完,还没等何景瑜回答,通讯员就朝靳婉柠敬了个军礼,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何景瑜无奈地“……”了一声。
他扭头去看靳婉柠,却见她正艰难地撑着手肘想要坐起身。
她额头上还包着纱布,纱布上还有些许血迹。
尽管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能从她起伏的胸膛看出她在忍痛。
她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何景瑜连忙走过去,扶着她,又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一时之间,他也忘了去计较什么。
何景瑜走到小柜子旁,为她打开午饭的盖子。
里面是一碗小米粥和一盅汤。
何景瑜问道:“现在吃吗?”
靳婉柠抬眸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她抬手想要自己吃饭。
何景瑜盯了她一眼,说道:“别乱动。”
靳婉柠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何景瑜说:“想要快点好,就安分些吧。”
何景瑜端起粥,轻轻吹了吹,吹凉了些,然后喂到靳婉柠嘴边。
他边喂边说:“医生说了,你额头上只是皮外伤,但的确有些轻微的脑震荡,还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他看了一眼靳婉柠的右手,洁白的绷带缠绕了很多圈,却还是隐隐渗透出血迹。
何景瑜心疼地说:“你手上的伤最严重,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提东西。”
靳婉柠安静地垂眸,喝着何景瑜手上的粥,轻轻嗯了一声。
何景瑜终于忍不住,又说道:“你要记在心上,不然以后握举东西或许都是问题。”
他又轻声说:“下次别这么傻……”
他知道军人的手意味着什么。
在战场上,在敌人面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所以此刻,他心中的愧意和自责也越来越深。
如果他没有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到,没有被身后紧追不舍的身影追上……
寂静的病房里,气氛有些凝重。靳婉柠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声音轻柔却带着坚定:“因为是你,我考虑不了那么多。”
她垂眸,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他,继续说道:“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如果没有你拖延的那几十秒,想要逮捕他们,或许还要费一番力呢。”
“你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靳婉柠的眼神里满是认可,“至少你不会袖手旁观。”
第27章
何景瑜缓缓抬起头,看向靳婉柠,心中那笼罩着的阴霾仿佛在顷刻间就被驱散了。
“喝不下了。”靳婉柠轻声说道,她淡色的唇此刻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何景瑜低头看了眼那碗小米粥,连一半都还没有喝完呢,便又说道:“再喝一点。”
靳婉柠只觉得头脑发晕,其实一点食欲都没有。但听到何景瑜的话,她还是顺从地低下头,又喝了几口。
“实在喝不下了。”靳婉柠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哑。
何景瑜这才放下了碗。
靳婉柠看向那碗还没有动过的鸡汤,说道:“你应该也没有吃饭的。把它喝了吧。”
何景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
靳婉柠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还有下巴处冒出的青茬,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
“你一夜没睡,还是去休息吧。”靳婉柠轻声说道,“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何景瑜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像是带着怀疑。
靳婉柠好笑地说道:“军队出来的,这点伤算什么?”
“快去休息。”
“那你要拿什么东西记得叫我。”
“嗯。”
靳婉柠应了一声,何景瑜这才去睡觉。说是休息,其实也就是在靳婉柠病房的墙边支了张简易床睡下了。
他精神高度紧张了一夜,明明已经很累了,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意识始终清醒着,在这安静的病房中,他甚至能听到靳婉柠动作间布料的摩擦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景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靳婉柠靠在病床边上,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何景瑜安静的睡颜。窗外暖暖的阳光洒了进来,她如墨的双眸此刻温柔潋滟。
靳婉柠只休息了两天,便办理了出院。
出院那天,何景瑜正巧来看她。却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医院门口,额头和右手还缠着新换的绷带。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何景瑜问道。
靳婉柠抬头看着他,说道:“那天抓捕的嫌犯,背后还有几名同伙,我的通讯员在追捕那天发现了些线索,我派他去协助公安调查了。”
何景瑜动了动唇角。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发现线索的人究竟是通讯员,还是她。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问她:“那你现在住哪?”
靳婉柠报了个酒店名。
何景瑜又问道:“也是一个人?”
“嗯。”靳婉柠应道。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靳婉柠垂眸看了眼缠着绷带的手,笑了笑,说道:“没事,只是吃饭拿东西什么的麻烦了点而已。”
“你身边的通讯员什么时候回来?”何景瑜问道。
“如果顺利的话,大概明天吧。”
何景瑜留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他轻声说道:“还是我送你吧。”
靳婉柠眼眸轻轻弯了弯,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有拒绝。
两人来到了酒店。
何景瑜这才发现,靳婉柠右手上的伤可不简单,根本不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没事。
她几乎整个小臂,在抬举的时候都显得十分费力。
而且伤的还是惯用手,要是真的让她一个人,估计吃顿饭都得折腾好长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何景瑜觉得该离开了,他看着靳婉柠,认真地说:“你好好休息吧,睡觉注意别压到手。”
说完,他便轻轻关上门,准备离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忽然瞥见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酒店门口。
那车的后座车窗摇下了一半,露出女人清冷的眉眼和翘挺的鼻梁。
何景瑜呼吸一下子就停滞了,他赶紧趁着女人目光还没转过来,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缓缓躲到了门后。
就在这时,车门打开了。
何婧从车上走了下来,她一身黑色西装套裙,显得格外矜贵。
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美腿修长又白皙。
她看了看酒店,开口问道:“是在这吗?”
第28章
何景瑜心弦猛地一紧。
跟在她身后的女人赶忙恭敬地回答:“是的。”
那女人接着说:“徐总已经给您定好了房间休息。”
何婧蹙了蹙眉,声音淡淡地警告道:“如果再像上次那样,在我房间里看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这次的生意就免谈了。”
那女人连忙说道:“当然不会!何总放心。”
何婧没再说话,径直抬腿走进了酒店。
上楼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回过头,看了门口一眼。
只见那里空无一人。
何婧凝视了一会儿。
身后的女人疑惑地问:“怎么了,何总?”
何婧淡淡地说:“没什么。”
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另一边,靳婉柠伸手拉住何景瑜,把他往房间里拉,说道:“今晚先别回去了,明天等她走了之后,你再走也不迟。”
靳婉柠又说道:“她如今还在到处找你的消息,如果不是何家的生意牵扯……”
话到嘴边,靳婉柠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何景瑜已经明白了。
要是被何婧找到,他如今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生活,肯定又会被打破。
但是……
何景瑜正思虑着,靳婉柠已经把酒店另一套备用的换洗衣物拿了过来,递给何景瑜,安慰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就算被她找到也还有我,先去洗个澡吧。”
何景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衣服,走进了浴室。
他脑子里全是该如何解决这些事的想法。
洗完澡后,何景瑜走出浴室,看到靳婉柠刚好打完地铺。
靳婉柠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张大床,笑着说:“今晚你就睡那儿吧。”
何景瑜连忙摇头,认真地说:“不用,我是男人,睡哪里都一样,你手上有伤,不要凑合。”
靳婉柠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我睡哪里也都一样。”
说完,她便拿上换洗衣物,径直走进了浴室。
何景瑜见时间还早,便坐在桌边,摊开那本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他准备把明天要翻译的外语译稿的草稿打出来。
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何景瑜的笔尖突然顿住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换下的衣服还落在浴室,没有拿出来!
更要紧的是,那浴室里面,还放着自己的贴身衣物呢。
他原本想着,干脆就等靳婉柠洗完澡之后再去拿。
可又担心靳婉柠在洗澡中途发现那些衣服时叫他。
要是那样的话,可就更加尴尬了!
何景瑜犹豫再三,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
里面的水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靳婉柠那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似乎还带着些许水汽。
何景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低声说道:“我,我的衣服落在里面了……”
浴室里安静了片刻。
接着,浴室门缓缓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靳婉柠的声音再次传来:“要我帮你拿吗?”
“不,我自己可以拿。”何景瑜连忙说道。
他实在不好意思让靳婉柠帮忙拿衣服。
而且,他又想起靳婉柠的右手还有伤。
于是,他也不多耽误时间,赶紧伸手从打开的缝隙里,一把将搭在洗漱台的衣服拿了出来。
他此时心思慌乱得很,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股脑儿地就把衣服塞进了包里。
过了大概五分钟,何景瑜听到浴室门响了一下。
靳婉柠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裹着一块大大的浴巾。
她的长发被毛巾擦得半干,几滴水珠顺着她那精致的锁骨,缓缓隐没入浴袍之下。
她的小腿又长又直,腿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更是为她平添了几分野性美。
何景瑜不争气地红了脸,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看了靳婉柠好一会儿。
看完了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反声质问:“你,你怎么就裹了个浴巾就出来了!”
靳婉柠没有马上说话。
她神色莫名地看了何景瑜一会儿,然后红唇微微开启:“……你把我要换的衣服也拿走了。”
第29章
何景瑜一怔,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这次,他的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何景瑜急忙说道。
他生怕靳婉柠觉得他别有用心。
于是,他忙走过去,背对着靳婉柠,在包里翻找拿错的衣服。
“给。”何景瑜别过头,将衣服递给她。
他再次强调:“你快去换上吧,我是不会看你的!”
何景瑜坐在床边,举着衣服等了好半晌。
这时,他才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
而后,他手上的衣服突然被拿走了。
靳婉柠悦耳的声线里掩不住笑意:“看完了才想起来和我说这些?”
何景瑜知道她是故意调侃自己,所以没理她。
身后响起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靳婉柠的声音再度响起:“景瑜。”
何景瑜下意识地回头。
没想到,他的唇瓣却正巧擦过靳婉柠凑过来的脸。
他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忙撑着床往后退了一点。
靳婉柠昂起头,眼中也有些错愕。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何景瑜方才擦过的地方。
“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凑过来做什么?”何景瑜有些慌乱地说道。
靳婉柠抬眸望着何景瑜,抿了抿唇。
她本来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没什么。”
“帮我擦下头发吧。”靳婉柠将一块干净毛巾递了过来。
何景瑜看着她额前还在滴水的发丝,伸手接过毛巾:“那你坐在床边。”
靳婉柠乖乖地坐了下来。
何景瑜动作娴熟轻柔地为她擦干头发。
靳婉柠总会主动挑起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些事情。
一会儿问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一会儿又说说浴室里的水温。
何景瑜直觉今天的靳婉柠,似乎和他有说不完的话。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心中思绪万千。
那些思绪交织成线,乱成一团,连他自己也理不清了。
说着说着,靳婉柠的眼神突然有些游离。
她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景瑜,我从来没答应过别人的婚约。”
何景瑜原本正随意地动作着,听到这话,动作猛地一顿。
他的声音也跟着淡了下来,问道:“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靳婉柠咬了咬嘴唇,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没有婚约了。”
靳婉柠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沉默了半晌,最后只低声说了句:“……我知道。”
靳婉柠喉咙动了动,眼神中满是不甘。
内心涌起的强烈不甘,将她所有的克制一点点淹没。
在这静默的房间里,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如果我们把从前的误会全都说清,我把过去犯下的错全都弥补上,你还会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吗?”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何景瑜没有说话,曾经的道道隔阂在他心里已深。
那些过往的矛盾和误解,就像一道道难以跨越的沟壑,让他轻易无法忽略。
就算重新在一起,也会成为他心里终生的刺。
靳婉柠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何景瑜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有她垂下的头透着几分难言的失落。
她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眼中的哀伤。
何景瑜收起毛巾,轻轻躺回床上。
他用被子将自己蒙住,声音闷闷地说:“早点休息吧。”
靳婉柠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
房间里重回寂静,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翻身时床被的摩擦声,仿佛也一清二楚。
何景瑜在动与不动之间天人交战。
他一会儿想转身安慰靳婉柠,一会儿又被过往的伤痛束缚。
最终,他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何景瑜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地铺的位置。
那里没有人,靳婉柠不在。
她去哪了?
何景瑜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这才注意到床头的位置留了杯温水。
杯底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带早餐了,很快回来。”
何景瑜看了几眼上面的字迹,那熟悉的字迹让他心里有些异样。
他刚放下纸条,房门便被叩响。
“叩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他下意识以为是靳婉柠,急忙下床走了过去。
然而手搭上门把的一瞬间,何景瑜突然意识到不对!
靳婉柠的房间,她怎么可能没有钥匙?
何景瑜的脊背陡然发凉,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缓缓松开手,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叩叩叩。”
房门再度被叩响,门外却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何景瑜也没有出声,他大气都不敢出,只等门外的人当作这间房里没有人而自行离开。
“好像没人。”门外一道陌生的男声嘀咕了一句。
何景瑜的心都紧张地快要跳出胸膛,他紧紧攥着衣角。
紧接着另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开口:“下一个。”
而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何景瑜刚松了口气。
外面忽然响起靳婉柠的声音,震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何景瑜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连忙拉开门跑了出去。
只见靳婉柠撑着翻过楼梯,动作干净利落。
她一脚将其中一个逃跑的人踹倒,身手敏捷,且不留余力。
那人顿时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哀嚎,脸都疼得扭曲了,一时爬都爬不起来。
她是从战场上因伤才退了下来,当了营长的。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没有落下过该有的训练。
她注意到走出来的何景瑜,大声喊道:“快回去!”
随后没有犹豫,抬腿去追下一个。
何景瑜趴着栏杆扶手,紧张地看了眼靳婉柠的身影。
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而后赶忙冲去酒店的公用电话亭,联系公安。
第30章
他认真地交代完地址后,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转身正打算回房间里去。
可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不远处听到动静出门的何婧。
两人四目相对,刹那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何景瑜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走。
他装作没看到何婧的样子,转身快步离开。
何婧哪肯罢休,立刻追了上来。
她伸出手,一把攒住他的手腕,大声问道:“你究竟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何景瑜被迫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回过头,撞上了何婧沉郁的眼眸。
他心里确实是想躲着何婧的,可他也明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何景瑜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站定在原地,看着她说道:“到你不再来打扰我生活的时候。”
他的话直白得很,没有留任何情面,所有的情绪也不再压抑。
何婧听了,微微一怔,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她声音低哑地说道:“弟弟,不要这样对大姐说话。”
何景瑜讽刺地笑了笑,反问道:“大姐?你真的拿自己当我大姐吗?”
何婧看着他,美眸沉沉地说:“做大姐和做妻子,有什么不同吗?无非是换个身份照顾你。”
她又接着说道:“弟弟,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
“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跟我回去,好吗?”
“你放手!”何景瑜拧着眉,想要抽出手。
何景瑜越是挣扎,何婧就攥得越紧。
何婧质问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
“靳婉柠到底有什么好?”何婧眸中满是不解,“她辜负了你,她不配和你在一起!”
何景瑜郑重地说道:“我无论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和你!”
嫉妒如同火燎原一般,在何婧心中蔓延。
压抑了多年的感情,仿佛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所有难以言说的情愫,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她?
何婧眉心紧蹙,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说道:“我再说最后一遍,跟我回去。”
何景瑜仍旧不为所动,冷声说了两个字:“放手!”
何婧垂眸凝着他,声音温和却又冷漠:“弟弟,别逼我把你关起来,哪儿也不许去。”
第31章
何景瑜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何婧。
她的身影逆着有些昏暗的灯光,那张英气的脸此刻显得有些阴翳森冷。
她抓着何景瑜的手,冷静的声音里却压抑着疯狂。
她红唇微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我带回何家养大的,是我一个人的。”
“靳婉柠怎么配和你站在一起?”
酒店走廊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
何婧眼底的疯狂和执着毫不掩饰。
何景瑜的脸上血色顿失,他用力把手从何婧的掌心抽出来。
手心一空,何婧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她一步步朝何景瑜逼近,一字字开口压迫:“我好不容易才令你们解除婚约。”
“让你身边从此只有我。”
“你却还要从我身边离开?”
何景瑜眼尾通红,大声说道:“我要离开的不止是你,还有整个何家,包括靳婉柠!”
“我不是你的私有物,也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
“你们对我的恩情,这些年来,我能偿还的都已经偿还了。
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
何景瑜满脸无奈,垂眸看着眼前的何婧,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何婧眼神强硬,冷冷地说道:“我们的恩情,你用一辈子来还也不够!”
何景瑜被逼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何婧的身影笼罩着他,她痴痴地凝视着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
此刻,这张脸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何婧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猝然崩断!
她猛地抓住何景瑜的双手,身子往前一倾,吻了下去。
一瞬间,何景瑜紧闭着眼,连忙偏过头去。
那微凉的吻擦过他的脸颊,让他的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栗。
他快速挣脱出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狠狠甩在何婧脸上。
“啪”的一声,耳光声响彻整个走廊。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何景瑜咬牙切齿地说道:“别逼我讨厌你!”
何婧被打得偏过脸去,那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现出红肿的指印。
她怔然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趁这一时的怔愣,何景瑜猛然推开她,径直往楼下跑去。
楼下,警笛声呼啸。
何景瑜慌不择路,拼命地往门口跑着。
几名身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正押解着两名嫌犯上车。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接着,一股清香味涌入他的鼻尖。
何景瑜一愣,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这时,一个熟悉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动,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何景瑜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
靳婉柠感觉到了他的异样,抱着何景瑜的手紧了紧,声音里满是温柔:“怎么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手上轻轻拍了拍,想要安抚何景瑜,声音忽然紧张起来。
何景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内心的不安和慌乱,在这一刻有了坚定的安全感。
他紧绷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身后,何婧并没有追过来。
何景瑜低眸,便对上了靳婉柠担忧的目光。
他心一紧,忙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靳婉柠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
“公安的同志来的很快,我把人都撂倒了,没有搏斗。”
何景瑜这才松了口气。
靳婉柠带着他上楼回房。
到了房间,发现何婧已经不在了。
何景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刚才,碰到大姐了。”
靳婉柠身形一僵,骤然停住了脚步。
第32章
靳婉柠顿时紧张不已,眼睛紧紧地看着他,急切地问道:“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可是转念一想,她刚才不在何景瑜身边。
他如果真的遇到什么,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还没等何景瑜回答,靳婉柠眼中便浮现一抹愧色,自责地说道:“抱歉,我当时如果没离开你身边的话……”
“我不是怪你。”
何景瑜开口止住她的话音,翻涌的心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认真地说道:“打击罪恶是你身为军人的职责,我没理由怪罪你。”
“只要我在这里,就不可能躲得了她一辈子。
但我也不可能会让她对我做什么。”
靳婉柠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低声问道:“你又要离开了吗?”
她眸底情绪复杂,深如潭水。
是对究竟为何景瑜会被逼至这种地步的愤懑。
是对某些人和事的不满。
更是对何景瑜深深的疼惜……
“是。”
何景瑜眼眶依旧泛着红意,那红意像是被压抑的怒火与委屈晕染而成。
不过,他的目光却无比坚定,仿佛那是穿透迷雾的阳光:“但不全然是为了躲避她。”
“早在回北京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
“之后还是会回到边防部队,担任外事活动的翻译。”
“我做的这个决定,与何婧无关。”
靳婉柠眸光微微一颤。
她看着面前的何景瑜,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
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骄傲和喜悦。
在她眼中,何景瑜从来都很坚韧。
哪怕曾经被何家宠溺到无法无天,像是被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但只要是他决心要做的事,他就一定会去做到。
这样也很好。
如今的何景瑜,已经真正能做到即使身边只剩他一个人,也能够坚定地走得很远。
靳婉柠轻轻扬了扬唇角,可那唇角的弧度里却藏着说不出口的涩然。
只是何景瑜垂着头,垂着眸,不曾注意到靳婉柠这复杂的神情。
一月后。
何景瑜向上级申请了调去边防部队的要求。
等待批复还需要一天。
何景瑜正准备回家,脚步刚刚迈出,却在单位门口见到了何父何母。
何景瑜顿时顿住了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只是短短两年不见,他们变化很大。
他们头上多出了许多白发,那些白发像是岁月刻下的痕迹。
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沧桑。
再次见到他们,何景瑜心里有些慌乱,还有些无措。
他张了张口,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
叫“爸”“妈”,似乎已经有些陌生;不叫,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倒是何母率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温和:“一起吃个饭吧。我们来找你,还有些事情商量。”
何景瑜垂着眸,脚步缓慢,不远不近地走在他们身后。
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过客。
在一家国营饭店落座后。
何父何母象征性地开始点菜,他们的手指在菜单上划过。
点完菜,依旧没有一道是何景瑜爱吃的。
那些菜,就像是他们之间疏远的关系,没有一点温暖的痕迹。
“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何景瑜开口问道。
其实他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那猜测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何父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
然后递过来一张卡和一份文件,说道:“卡里面有50万,没有密码。至于这份文件,你签署之后就能拿到何家企业5%的股份。”
何母这才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拿到这笔钱后,能彻底离何婧远一点,让她能够安心继承何家的产业。”
无论对谁来说,这份礼物都足够重,足够诱人。
50万,还有何家企业5%的股份,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何父何母坚信,何景瑜一定会答应的。
可从始至终,何景瑜只是垂着眸,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藏着许多心事。
而后缓缓看向何父何母,眼神平静却又坚定:“我不需要。”
“嫌少了?”何母皱着眉,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悦:“你要知道光是这卡里的钱就足够你后半辈子生活无忧了。”
何景瑜望着面前他喊了十六年的爸妈。
他的眼神里有回忆,有无奈,也有一丝淡淡的绝望。
早已麻木的心此刻仿佛又揪疼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说了最后一句:“爸,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们了。”
“早在我离开何家那一天开始,我就与你们毫无瓜葛了。至于这些东西,也请你们收回。”
“人情债难还,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何景瑜淡淡开口。
他其实很想问他们,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养了十六年。
当真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这个问题,曾经像一团乌云,困扰了他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反复思索着这件事。
可是后来啊,他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要是有一天,他被人告知,自己一直养在身边,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的儿子,竟然并非亲生。
而他真正的儿子,却在外面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他能想象到,自己一定会一时间因为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而迁怒于他人。
他完全理解这种心情,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默默忍受着。
他把委屈都藏在心底,从不轻易表露出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有所好转。
他越忍受,结果却越糟糕,自己的感受渐渐不被人重视。
到最后,竟然被人彻底忽略了。
想到这里,何景瑜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了开口的必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们多照顾着自己的身体吧,我想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了。”
何父何母顿时错愕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们似乎想从他的眼中找出任何做戏的成分。
可是,何景瑜的眼神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虚假。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