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说这房子的事……到底怎么安排?”
赵春梅抬起头,看着坐在沙发对面的大儿子陈建国。他手里端着茶杯,眼神却飘向窗外。
“你弟弟下个月就办婚礼了,之前答应给他的那套学区房,我打算下周过户。”
陈建国抿了一口茶,声音有些含糊:“晓丽的意思……觉得那房子留着给昊昊上学更合适。”
赵春梅手里的毛衣针停了一下。
“昊昊才三岁,离上学还有好几年。你弟弟结婚等着用房,这是早就说好的。”
“妈,现在学区政策一年一变,晓丽也是担心将来……”
厨房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二儿媳王晓丽端着果盘走出来,脸上堆着笑。
“妈,吃水果。建国也是为您着想,那套实验小区的房子地段好,租出去一个月能收七八千呢。”
赵春梅没接话,继续织着手里的毛衣。毛线是给小儿子陈建军结婚准备的,大红色。
陈建国和王晓丽走后,赵春梅独自坐在客厅里。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已经晚上十点了。
她起身走到书房,打开抽屉最里层的文件夹。三本房产证整齐地摞着。
第一本是老城区那套六十平的一居室,老伴去世前他们住了二十年。第二本是单位分的福利房,现在租给了一对年轻夫妻。第三套就是实验小区的学区房,去年刚买的新房。
当初买这套学区房时,她和两个儿子开过家庭会议。
“这套房子先给建国你们用,等建军结婚时,再给他买新的。”
当时王晓丽笑得特别甜:“妈最公平了,我们都听您的。”
现在建军真要结婚了,话却变了味。
赵春梅摩挲着房产证的封皮,想起上周王晓丽特意来找她“聊天”的情景。
“妈,您知道现在实验小区对应的重点小学有多难进吗?隔壁李阿姨的孙子,光是托关系就花了二十万。”
王晓丽当时挽着她的胳膊,亲热得像亲闺女。
“昊昊是您长孙,将来肯定有出息。要是因为学区房的事耽误了,多可惜啊。”
赵春梅当时只是笑笑,没接话。
她知道王晓丽的心思。大儿子性格软,家里的事都是儿媳拿主意。这两年王晓丽越来越精明,话里话外都在为小家庭打算。
但赵春梅没想到,他们会把主意打到弟弟的婚房上。
第二天一早,赵春梅去了实验小区的那套房子。
新房刚装修好,家具都还没进场。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地板亮得反光。
这是老伴去世后,她用全部积蓄加上拆迁款买的。就为了两个儿子将来结婚能用上。
她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很久,直到手机响起。
是小儿子建军。
“妈,晓丽姐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学区房的事……要不我和小雅先租房子结婚吧?”
赵春梅心里一沉。
“她什么时候找你的?”
“就刚才。她说昊昊上学是大事,让我别跟孩子争。”
建军的声音越说越低:“小雅有点不高兴,但我觉得晓丽姐说得也有道理……”
赵春梅打断他:“晚上叫上小雅来家里吃饭,妈有安排。”
挂掉电话,她走到阳台。楼下就是实验小区的附属幼儿园,孩子们正在操场上做早操。
她想起建军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只能上最便宜的民办幼儿园。每天接送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
那时候她就发誓,将来一定要让孙子辈上好学校。
但现在,大儿媳用这个理由来为难小儿子,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晚饭时,气氛有些微妙。
王晓丽不停地给赵春梅夹菜,语气亲热得过分。
“妈,您尝尝这个红烧肉,我特意学了您爱吃的口味。”
陈建国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建军和未婚妻小雅坐在对面,小雅一直没怎么动筷子。
“建军,小雅,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说说房子的事。”
赵春梅放下碗筷,目光扫过桌前的每个人。
“实验小区那套房,当初说好是给建军结婚用的。”
王晓丽立刻接话:“妈,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昊昊明年就要上幼儿园,实验幼儿园只收小区业主的孩子……”
“昊昊才三岁,上学是三年后的事。”
赵春梅平静地打断她:“建军下个月就结婚,房子是刚需。”
王晓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妈,您不能这么偏心吧?建军是您儿子,昊昊还是您亲孙子呢!”
陈建国在桌下拉她,被她一把甩开。
“我说错了吗?现在好学校多难进啊!建军他们年轻,可以先租房住。等过几年有钱了再买不行吗?”
小雅突然放下筷子。
“晓丽姐,我和建军攒的钱只够装修和婚礼。现在房价一天一个样,过几年更买不起。”
“那是你们的事!”王晓丽声音拔高,“总不能为了你们结婚,耽误我儿子上学吧?”
“你儿子?”赵春梅缓缓抬头,“昊昊姓陈,是我赵春梅的孙子。但建军也是我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饭桌上一片寂静。
陈建国终于开口:“妈,晓丽也是为家里好……要不这样,那套房先过户给我们,让建军他们暂时住着,等昊昊上学再说?”
王晓丽瞪了他一眼:“你傻啊!过户了就是我们的房子,凭什么让他们白住?”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先愣住了。
赵春梅看着大儿子躲闪的眼神,心里彻底明白了。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学区名额,是这套房子本身。
饭后,王晓丽拉着陈建国气冲冲地走了。
小雅在厨房洗碗,水流声开得很大。
建军帮妈妈收拾桌子,一直低着头。
“妈,要不……就算了吧。我和小雅再想想办法。”
赵春梅擦桌子的手停住:“什么算了?”
“房子的事。晓丽姐说得对,昊昊上学是大事。我们可以先租房子结婚,没关系的。”
赵春梅看着小儿子。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从来不争不抢。
小时候哥哥买新书包,他用哥哥的旧书包。哥哥买新球鞋,他穿补了又补的旧鞋。
现在连房子都要让。
“建军,妈问你一句话。”赵春梅拉着他坐下,“你真觉得没关系?”
建军沉默了很久。
“有关系。但我不想让您为难。爸不在了,您一个人带大我们兄弟不容易。现在因为房子的事闹得家里不愉快,我……”
他没再说下去。
但赵春梅看到了他眼角的光。
那天晚上赵春梅一夜没睡。
她想起很多往事。想起老伴去世时,拉着她的手说:“两个儿子就交给你了。”
想起建国结婚时,她把老城区那套房过户给他,王晓丽甜甜蜜蜜地喊“妈您真好”。
想起建军大学毕业后,把第一个月工资全部交给她:“妈,以后我养您。”
现在,大儿媳为了一套房子,连兄弟情分都不顾了。
更让她心寒的是大儿子的态度。
第二天一早,赵春梅直接去了房产中介。
工作人员很热情:“阿姨是要买房还是卖房?”
“卖房。实验小区那套。”
中介小哥眼睛一亮:“那可是抢手货!挂出去三天就能出手。您心理价位是多少?”
赵春梅报了个数。
“不过阿姨,现在学区房紧俏,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留着给孙子孙女上学多好。”
赵春梅笑了笑:“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拿出房产证开始填表,手机突然响了。
是王晓丽打来的。
“妈,昨天我态度不好,您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和建国带昊昊去看您,中午在家吃饭吧?”
赵春梅听着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好像就在她家楼下。
“我不在家,有事在外面。”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等您。”
“不用等。”赵春梅看着中介递过来的合同,“我今天很忙,要卖房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妈……您要卖哪套房子?”
“实验小区那套。”
“什么?!”王晓丽的声音瞬间尖利起来,“您怎么能卖那套!那是要给昊昊上学用的!”
赵春梅平静地说:“房子是我的,我想卖就卖。”
“妈!您不能这么糊涂!那套房子……”
赵春梅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她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很稳。
“阿姨,您确定要卖吗?”中介小哥又问了一遍,“这套房子真的很保值。”
赵春梅把合同推回去。
“卖。但有个条件,三天内必须成交,价格可以低一点。”
她要快,要在全家人反应过来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
从中介出来,赵春梅去了老伴的墓地。
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温和,就像他生前一样,是个老好人。
“老头子,我可能要做件让家里鸡飞狗跳的事了。”
她把一束白菊放在墓前,用手帕轻轻擦拭照片。
“建国媳妇太过分了,想要独占那套学区房。建军那孩子你也知道,太老实,只会吃亏。”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
“我想好了,房子卖掉,钱分成三份。建军和小雅拿大头,足够付首付买新房。建国那份我替他存着,等昊昊上大学用。剩下的我自己留着养老。”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
“就是怕两个孩子以后要生分了……可是老头子,公平不是一味地让步。有时候,做父母的不能太糊涂,对不对?”
墓园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枝的声音。
赵春梅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斜。
下山时,她的脚步很稳。
她知道回家要面对什么。王晓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建国说不定已经在家里等着。
但这一次,她不会退让。
为了这个家的长久,有些风雨必须要经历。
赵春梅推开家门时,客厅里烟雾缭绕。
陈建国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头。王晓丽抱着昊昊在阳台上打电话,语气激动。
“妈,您到底什么意思?说卖就卖,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陈建国掐灭烟站起来,脸上带着焦虑。
“晓丽说您去中介挂房子了?是真的吗?”
赵春梅换好拖鞋,去厨房倒水。
“真的。实验小区那套,挂出去了。”
王晓丽从阳台冲进来,手机还攥在手里。
“妈!您是不是老糊涂了?那套房子值多少钱您知道吗?现在卖了,昊昊以后上学怎么办?”
赵春梅慢慢喝完水,才开口。
“昊昊上学是三年后的事,到时候你们自己想办法。”
“我们自己想办法?”王晓丽声音尖得刺耳,“您明明有学区房,非要卖掉?这不是存心跟孙子过不去吗?”
陈建国拉她:“你少说两句!”
“我凭什么少说?”王晓丽甩开他,“当初结婚时给我们那套老破小,现在建军结婚就要给学区房?凭什么?”
赵春梅看着大儿子:“建国,你也这么想?”
陈建国躲闪着她的目光:“妈,晓丽话不好听,但理是这个理。那套老房子不值钱,学区房现在涨得正凶,现在卖太亏了……”
“所以你们是嫌我偏心?”赵春梅点点头,“好,那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她走进卧室,拿出一个旧木盒。
盒子里是这些年所有的家庭账本。
“建国,你结婚时那套老房子,虽然旧,但位置好,当时市值两百八十万。现在实验小区这套,我买的时候三百二十万。”
她把账本摊开在桌上。
“建军结婚,我本来打算贴补他四十万,算是补上这个差价。但现在……”
赵春梅看着大儿媳:“你们连房子都不想给他,这四十万,我是不是也该省了?”
王晓丽愣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
陈建国翻着账本,手有些抖。
“妈……这些您都记着?”
“当然要记。”赵春梅合上账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谁吃亏,也不能让谁占便宜。”
但有人就是要打破这个平衡。
王晓丽突然哭起来,抱着昊昊坐在沙发上。
“妈,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太着急昊昊上学的事。您别卖房子,就按您说的,先给建军结婚用,行吗?”
赵春梅没说话。
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她见多了。
果然,王晓丽下一句就是:“不过过户还是要过的,免得夜长梦多。名字先转到我们名下,将来昊昊上学也方便……”
“不用了。”赵春梅打断她,“房子已经挂出去了,明天就有人看房。”
王晓丽的哭声戛然而止。
陈建国烦躁地抓头发:“妈!您能不能别这么倔?一家人有事好商量,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难看的不是我。”赵春梅看着大儿子,“是你媳妇跑到建军单位,说他不顾侄子前途,非要抢学区房。”
陈建国猛地转头看王晓丽:“你去找建军了?”
王晓丽眼神躲闪:“我就是去说说理……”
“说理说到他单位?”陈建国终于火了,“你让建军以后怎么在单位待?”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儿子!”
两人吵作一团,昊昊被吓得大哭。
赵春梅抱起孙子,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哭了,昊昊乖。”
孩子在她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小脸哭得通红。
这一刻,赵春梅心里特别难受。
大人在那争来争去,最后受伤害的是孩子。
但她知道,现在心软,将来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晚上,赵春梅给建军打电话。
“房子妈决定卖了,钱分成三份,你拿大头去买新房。”
建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妈,这样哥他们会恨我的。”
“恨就恨吧。”赵春梅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妈不能让你受委屈。”
“可是……”
“没有可是。”赵春梅语气坚定,“你记住,家和万事兴的前提是公平。如果有人要破坏这个公平,就不能一味忍让。”
挂掉电话后,赵春梅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赵阿姨,我是小雅。建军都跟我说了,谢谢您。不管发生什么,我和建军都会孝顺您的。”
赵春梅看着短信,眼圈微微发热。
这个儿媳妇,没选错。
第二天一早,中介就打来电话。
“阿姨,有好消息!有个客户全款购房,价格比我们挂的还高十万,但要求今天就能签合同。”
赵春梅有些意外:“这么快?”
“是啊,客户孩子明年上学,急着落户。您要是方便,现在就能来办手续。”
赵春梅犹豫了一下。
太快了,快得让她不安。
但想到王晓丽可能还在想办法阻挠,她决定趁热打铁。
“好,我半小时后到。”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这个家迎来怎样的风暴。
中介公司里,购房客户已经等在会议室。
是一对年轻夫妻,穿着得体,说话很客气。
“阿姨,我们看了很多房子,就中意您这套。价格可以按您说的,但我们要尽快过户。”
赵春梅点点头:“我这边没问题,手续齐全。”
就在她拿出房产证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建国。
“妈,您在哪?昊昊发高烧,在医院!”
赵春梅心里一紧:“哪个医院?严重吗?”
“人民医院急诊!晓丽都急哭了,您快来吧!”
中介和客户都看着她。
赵春梅握着手机,手指微微发抖。
太巧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孩子生病。
但她不敢赌。万一是真的呢?
“阿姨,您要是今天不方便,我们可以改天……”客户体贴地说。
赵春梅看着桌上的房产证,又想起孙子烧红的小脸。
这个选择,比她想象中更难。
赵春梅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房产证。
“对不起,家里孩子突发急病,我得马上去医院。这套房子我确实诚心要卖,我们改天再约时间,可以吗?”
年轻丈夫露出理解的表情:“孩子要紧,阿姨您先去忙。我们等您电话。”
妻子也点头附和:“是啊,房子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赵春梅道了谢,匆匆收好东西就往人民医院赶。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既担心孙子的病情,又隐约觉得这事太过巧合。
赶到急诊室时,她看见王晓丽正坐在走廊长椅上玩手机,陈建国抱着昊昊在输液区走来走去。
昊昊小脸通红,靠在爸爸肩上无精打采的,但看起来并没有高烧病人那种萎靡不振的样子。
“妈,您来了。”陈建国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
赵春梅伸手摸了摸孙子的额头,温度正常,只是稍微有点热。
“医生怎么说?”
“病毒性感冒,38度2,刚吃了退烧药。”陈建国压低声音,“晓丽非要给您打电话,我说不用……”
王晓丽收起手机走过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妈,您可算来了。昊昊烧得可厉害了,刚才都吐了。”
赵春梅看着孙子微微出汗的额头,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既然吃了药,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在这看着,你们先去吃饭吧。”
王晓丽立刻说:“我不饿,在这陪着昊昊。建国,你去给妈买点吃的。”
陈建国犹豫了一下,把昊昊交给赵春梅,转身走了。
输液区只剩下婆媳俩和睡着的孩子。
王晓丽挨着赵春梅坐下,语气亲热得过分。
“妈,刚才您是在中介那吧?房子的事……谈得怎么样?”
赵春梅轻轻拍着孙子的背,头也不抬。
“有人要买,全款。价格比挂的还高十万。”
王晓丽的声音一下子紧张起来:“您……答应了?”
“没有。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
王晓丽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换上担忧的表情。
“妈,不是我说,现在买房的人精得很。主动加价?肯定是骗子!您可别上当啊。”
赵春梅没接话,继续轻轻拍着孙子。
王晓丽自顾自地说下去:“要我说,那房子真不能卖。您想啊,现在学区政策一天一变,万一以后改革了,学区房不值钱了,现在卖就亏大了。”
“再说了,建军他们年轻,租房结婚怎么了?我和建国刚结婚时,不也租了两年房吗?”
赵春梅终于抬头看她。
“你们当时租房子,是因为我把老房子过户给你们后,你们转手就租出去赚租金,自己宁可租房住,对吧?”
王晓丽的表情瞬间僵住。
这件事她以为婆婆不知道。当时他们以“离单位近”为由,把过户的老房子租出去,每月收四千五的租金,自己则在单位附近租了个三千的一居室,净赚一千五。
赵春梅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她一直没说破,觉得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也正常。
现在被当面戳穿,王晓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妈,您听谁胡说八道的?我们当时是为了……”
“为了什么不重要。”赵春梅打断她,“重要的是,你们能做的事,为什么建军不能做?”
王晓丽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那能一样吗?我们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哪个家?”赵春梅平静地看着她,“为了你们的小家,就可以不顾兄弟情分?”
王晓丽猛地站起来,声音也拔高了。
“妈!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顾情分了?昊昊是您亲孙子,我为他考虑有错吗?”
周围输液的人都看过来。
昊昊被吵醒,哇哇大哭。
赵春梅抱起孙子轻声哄着,不再理会王晓丽。
这时陈建国提着饭盒回来,看到这场面,眉头紧锁。
“又吵什么?这是医院!”
王晓丽一把拉过他:“你来得正好,妈说我不顾情分,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陈建国烦躁地甩开她的手:“够了!还嫌不够丢人?”
他转向赵春梅,语气缓和了些。
“妈,房子的事……要不再考虑考虑?晓丽说得对,现在卖确实不合适。”
赵春梅看着大儿子,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这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真把她当老糊涂了。
“房子的事我已经决定了。”她站起来,把昊昊交给陈建国,“你们照顾好孩子,我约了人看房,先走了。”
王晓丽在她身后尖叫:“妈!您非要这么绝情吗?”
赵春梅脚步没停。
绝情?真正绝情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从医院出来,赵春梅直接去了实验小区那套房。
中介小哥正在门口等她,旁边还站着那对年轻夫妻。
“阿姨,孩子没事吧?”
“没事,普通感冒。”赵春梅拿出钥匙开门,“进来看看吧。”
房子保持得很好,崭新的装修,采光充足。年轻夫妻显然很满意,在屋里转了好几圈。
“阿姨,这房子我们要了。今天能签合同吗?我们可以付定金。”
赵春梅正要点头,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小儿子建军。
“妈,晓丽姐给我打电话,说您非要卖房子,把昊昊都气病了……是真的吗?”
赵春梅心里一沉。王晓丽动作真快,这是要从建军那里下手。
“昊昊是感冒发烧,跟房子没关系。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在单位。小雅也在,她……有点不高兴。”
赵春梅对客户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再出去接个电话。”
走到阳台,她压低声音。
“建军,妈问你一句实话。这房子,你想不想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妈,我想要。但我不想因为这个,让您和哥他们闹翻。”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赵春梅心里有了底,“剩下的交给妈来处理。”
挂掉电话,她回到客厅,对中介和客户点点头。
“合同现在就可以签。但我有个条件,过户要等一个月后。”
年轻夫妻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为什么?我们想尽快……”
“我小儿子下个月结婚,结完婚就过户。”赵春梅语气平静,“这一个月,房子可以先借给他们当婚房用。”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既让建军风风光光结婚,又断了王晓丽惦记房子的念想。
年轻妻子想了想,点头同意:“可以。但我们要在合同里写明,如果一个月后不能过户,定金双倍返还。”
“没问题。”
签完合同,收到定金,赵春梅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知道,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果然,当天晚上,陈建国就带着王晓丽上门了。
这次王晓丽没哭也没闹,而是冷着脸坐在沙发上。
陈建国先开口:“妈,听说房子已经卖出去了?”
“嗯,定金都收了。”
王晓丽冷笑:“您动作可真快。是不是建军怂恿您这么干的?”
赵春梅泡茶的手顿了顿。
“跟建军没关系。我自己的主意。”
“您的主意?”王晓丽声音尖利,“您就是偏心!明明知道昊昊需要学区房,非要卖给外人!建军是您儿子,昊昊就不是您孙子了?”
赵春梅把茶杯放在她面前。
“昊昊是我孙子,但建军也是我儿子。你要真为昊昊想,当初就不该把老房子租出去赚钱。”
陈建国脸色一变:“妈,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赵春梅看着大儿子,“重要的是,你们既然能为了多赚一千五租金,宁可自己租房住,为什么不能理解建军需要婚房?”
王晓丽猛地站起来:“这能一样吗?我们那是为了攒钱买新房!”
“建军现在也要攒钱买新房。”赵春梅平静地反驳,“而且是用卖房的钱,不是用哥哥嫂子的施舍。”
这句话刺痛了王晓丽。
“好!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也别怪我不讲情面!以后昊昊的事,不用您操心!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让他上好学校!”
她拉起陈建国就往外走。
陈建国挣扎着回头:“妈,您再考虑考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门“砰”地一声关上。
赵春梅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突然觉得很累。
她走到老伴的遗像前,轻轻擦拭相框。
“老头子,我做得对吗?”
照片上的人依然微笑着,就像他生前一样,从来不会给她答案。
第二天,赵春梅约了建军和小雅见面。
她把卖房合同和定金收据放在桌上。
“房子卖了三百八十万,比市场价高三十万。钱分三份,你们拿两百万,足够付首付买新房。建国那份我替他存着,等昊昊上大学用。剩下的我自己养老。”
小雅眼眶红了:“妈,这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该得的。”赵春梅拍拍她的手,“结婚是大事,不能委屈你们。”
建军一直低着头,这时突然问:“哥他们……是不是很生气?”
赵春梅叹了口气:“生气是暂时的。等你们买了新房,请他们来温锅,关系慢慢会缓和的。”
但她也知道,这道裂痕需要时间来愈合。
临走时,小雅悄悄塞给赵春梅一个信封。
“妈,这是我和建军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少。”
赵春梅打开一看,是张银行卡。
“这是?”
“建军说,您把养老钱都贴给我们了。这卡里有二十万,是我们攒的,您拿着。”
赵春梅的眼圈一下子热了。
她想起王晓丽每次来,不是哭穷就是要钱。建军和小雅却总怕她吃亏。
“好孩子,妈不缺钱。这钱你们留着装修用。”
她把卡塞回小雅手里,心里却暖暖的。
一个月后,建军和小雅的婚礼如期举行。
王晓丽果然没来,只有陈建国一个人到场,送了份子钱就走,连酒席都没吃。
赵春梅心里难受,但脸上始终带着笑。
婚礼结束后,新房正式过户给买家。建军和小雅用卖房的钱,在同一个小区买了套稍小点的两居室。
“这样离妈近,方便照顾。”小雅笑着说。
赵春梅看着小两口幸福的样子,觉得一切都值了。
但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王晓丽又找上门了。
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手里还提着水果。
“妈,之前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
赵春梅让她进屋,倒茶。
王晓丽搓着手,欲言又止。
“妈,其实今天来……是有事求您。”
赵春梅心里有数,等着她说下去。
“昊昊上幼儿园的事……实验幼儿园要业主面试,我们不是业主,连面试资格都没有。”
王晓丽说着又要哭。
“我打听过了,只要您出面,跟物业说说情,也许能通融通融。您毕竟是老业主……”
赵春梅放下茶杯。
“晓丽,不是妈不帮你。房子已经卖了,我和这个小区没关系了。”
“可是……”王晓丽急得抓住她的手,“您认识物业经理啊!打个招呼就行!”
赵春梅轻轻抽回手。
“认识归认识,但不能让人家为难。规矩就是规矩。”
王晓丽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妈,您就真这么狠心?看着亲孙子上不了好幼儿园?”
“好幼儿园不止这一家。”赵春梅心平气和地说,“隔壁小区的双语幼儿园也不错,学费还便宜些。”
“那能一样吗?”王晓丽猛地站起来,“实验幼儿园是重点!将来可以直接上实验小学!您就是存心报复我!”
赵春梅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悲。
这个人永远觉得别人在针对她,从来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晓丽,路是自己选的。当初你们要是不打那套房子的主意,现在昊昊上学根本不是问题。”
王晓丽愣在原地,脸色煞白。
她终于明白,从她开始算计那套房子起,就注定会是这个结局。
王晓丽走后,赵春梅独自坐了很久。
她想起昊昊可爱的小脸,心里不是不愧疚。
但她也知道,如果这次妥协了,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这时手机响了,是建军发来的照片。
新家布置好了,小雅在厨房做饭,建军在阳台浇花。
照片下面还有一句话。
“妈,晚上来家里吃饭,小雅做了您爱吃的糖醋排骨。”
赵春梅看着照片,笑了。
家就是这样,有失去,也有得到。但只要心是暖的,路就不会走歪。
她回复:“好,妈带昊昊爱吃的草莓过去。”
至于大儿子一家,她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
也许等昊昊再大点,等王晓丽想通了,这个家还能团圆。
但现在,她要先去小儿子的新家,吃一顿热乎乎的晚饭。
窗外的夕阳正好,把客厅染成温暖的金色。
赵春梅站起身,准备去厨房拿保鲜盒装草莓。
门铃突然响了。
这个点,会是谁?
赵春梅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陈建国抱着昊昊站在门外,孩子手里还拿着个奥特曼玩具。
她打开门,有些意外。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吃饭了吗?”
陈建国显得有些局促,昊昊倒是很开心地扑过来。
“奶奶!爸爸带我来吃草莓!”
赵春梅抱起孙子,发现孩子手里还拎着个小书包。
“这是?”
陈建国搓了搓手:“妈,晓丽回娘家了。我这几天要加班,能不能让昊昊在您这住两天?”
赵春梅心里明白,这又是夫妻俩闹矛盾了。但她没多问,侧身让儿子进门。
“吃饭了吗?我正要去做饭。”
“吃过了。”陈建国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昊昊的换洗衣服都在包里,奶粉和尿不湿也带了。”
赵春梅看着大儿子疲惫的脸色,心里不是滋味。
“进来坐会儿吧,喝口茶。”
陈建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进来了。
昊昊在奶奶怀里扭来扭去:“奶奶,我要看动画片!”
赵春梅把孙子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动画片的声音填满了安静的客厅。
她给儿子倒了杯茶,母子俩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陈建国先开口。
“妈,房子的事……对不起。”
赵春梅没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晓丽她……是做得过分了。但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阻止她。”
陈建国低头看着茶杯,声音越来越低。
“其实我知道那套老房子租出去不对,但晓丽说能多赚点钱,我就……装糊涂。”
赵春梅轻轻叹了口气。
“建国,你是哥哥,应该多帮衬弟弟,而不是跟着媳妇一起算计自家人。”
“我知道错了。”陈建国抬起头,眼圈有点红,“可是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晓丽带着昊昊回娘家,说要跟我离婚。”
赵春梅心里一惊。
“这么严重?”
“她说我窝囊,连套房子都要不来。”陈建国苦笑,“还说要是要不回房子,就别想见儿子。”
赵春梅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陈建国抓了抓头发,“工作也快保不住了,公司最近在裁员。”
屋漏偏逢连夜雨。
赵春梅看着大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生气他之前的糊涂,又心疼他现在的处境。
“先吃饭吧。”她起身往厨房走,“我给小雅打个电话,晚上不过去了。”
陈建国急忙站起来:“别!您去吧,我带昊昊回去。”
“回哪去?晓丽都不在家。”赵春梅系上围裙,“就在这吃,我炒两个菜。”
她给建军发了条微信,说临时有事改天再聚。
小雅很快回复:“妈,需要帮忙吗?我和建军过去看看?”
赵春梅回:“不用,你们吃吧。”
她不想让小儿子看到哥哥现在的狼狈样。
晚饭时,昊昊吃得很香,小嘴塞得鼓鼓的。
“奶奶做的饭最好吃了!”
陈建国却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妈,我想好了。明天去晓丽娘家接她,好好谈谈。”
赵春梅给孙子擦擦嘴。
“怎么谈?”
“房子的事……就这样吧。是晓丽太过分,不该打建军婚房的主意。”
赵春梅有些意外。这是大儿子第一次明确站在她这边。
“那昊昊上学的事?”
“总有办法的。”陈建国给儿子夹了块鸡蛋,“不行就上普通幼儿园,以后靠他自己努力。”
赵春梅看着儿子,突然觉得他长大了。
人总是在挫折中学会担当。
晚饭后,陈建国要带昊昊回家,赵春梅不放心。
“就让昊昊在这住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陈建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那……麻烦妈了。”
送走大儿子,赵春梅给孙子洗澡。小家伙在澡盆里玩水,笑得特别开心。
“奶奶,我以后天天来你家住好不好?”
赵春梅心里一酸。
“好,昊昊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哄睡孙子后,她独自坐在客厅里,心里乱糟糟的。
手机亮了,是建军发来的消息。
“妈,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赵春梅想了想,回复:“没事,就是夫妻吵架。你们别操心。”
她不想让兄弟俩因为钱的事再生间隙。
但有些事,不是她想瞒就能瞒住的。
第二天一早,赵春梅送昊昊去幼儿园后,直接去了王晓丽娘家。
开门的是王晓丽的母亲,脸色不太好看。
“亲家母来了?为了房子的事?”
赵春梅笑笑:“来看看晓丽。”
王晓丽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睛肿着,显然哭过。
“妈,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赵春梅在她身边坐下,“建国昨天去找我了。”
王晓丽冷笑:“告状去了?说我无理取闹?”
“没有。他说是他不对,不该由着你胡来。”
王晓丽愣住了。
赵春梅继续说:“房子已经卖了,钱也分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昊昊上学的事,妈可以帮忙。”
王晓丽抬起头,眼神复杂。
“怎么帮?房子都没了。”
“我还有点积蓄,可以赞助你们在实验小区租套房。等昊昊上了学,再搬出来。”
这是赵春梅想了一夜的办法。
既不让大儿媳得寸进尺,又能解决孙子上学的问题。
王晓丽显然没想到婆婆会这么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母亲在一旁插嘴:“租房子?那多不划算!一个月得多少钱啊!”
“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赵春梅平静地说,“但我有个条件。”
王晓丽警惕地看着她:“什么条件?”
“以后家里的事,不能瞒着建国。尤其是钱的事。”
王晓丽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她母亲抢着说:“这叫什么条件?晓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为了谁的家?”赵春梅看向亲家母,“为了晓丽和建国的家,我支持。但要是为了娘家,我就不支持了。”
这话说得直白,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
王晓丽猛地站起来。
“妈!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弟弟去年买房,你偷偷给了十万,有这事吧?”
王晓丽的脸瞬间白了。
“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春梅也站起来,“那十万,是建国的年终奖吧?”
王晓丽跌坐回沙发上,说不出话。
她母亲赶紧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亲家母。”赵春梅打断她,“正因为是一家人,才要明算账。晓丽补贴娘家我不管,但不能拿建国的钱,更不能打弟弟婚房的主意。”
她把话说透了,心里反而轻松了。
有些窗户纸,迟早要捅破。
从王晓丽娘家出来,赵春梅直接去了银行。
她查了查自己的积蓄,还有六十多万。这笔钱原本是留着养老的,但现在孙子的事更重要。
她给陈建国打了个电话。
“晚上带昊昊来家里吃饭,我有事跟你说。”
陈建国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妈,晓丽她……”
“放心,妈有分寸。”
挂掉电话,她又给建军打过去。
“晚上来家里吃饭,把你哥的事说说。”
建军很爽快地答应了。
赵春梅知道,这是化解矛盾的最好时机。
一家人,有什么话摊开说,总比藏着掖着强。
晚上六点,两个儿子都来了。
陈建国显得很不安,一直搓着手。建军倒是很坦然,还带了瓶酒。
“哥,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陈建国勉强笑笑:“是啊,好久没聚了。”
赵春梅在厨房炒菜,小雅在旁边帮忙。
“妈,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去陪他们说说话。”赵春梅把最后一道菜装盘,“马上就好。”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昊昊倒是很开心,坐在儿童椅上手舞足蹈。
“爸爸!叔叔!干杯!”
建军笑着举起酒杯:“来,哥,干一个。”
陈建国抿了一口,欲言又止。
赵春梅看时机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说说家里的事。”
两个儿子都放下筷子,看着她。
“房子已经卖了,钱也分了。这是定局,谁也别再提了。”
她看向陈建国。
“建国,妈知道你现在难处。工作的事,别太担心,实在不行妈这还有点积蓄。”
陈建国急忙摆手:“不用!妈,我能解决!”
“听我说完。”赵春梅继续道,“昊昊上学的事,妈想好了。我在实验小区给你们租套房,先解决上学问题。”
王晓丽今天下午给她发微信,同意了这个方案。
但赵春梅还有别的打算。
“不过租房不是长久之计。我算了算,我的积蓄加上卖房的钱,够在实验小区付个小户型首付。”
建军立刻说:“妈,我那份买房钱还没动,可以先给哥用。”
陈建国愣住了:“建军,你……”
“哥,咱们是亲兄弟。”建军给他倒酒,“当初是我不对,不该跟你争房子。”
陈建国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是哥不对……哥糊涂……”
赵春梅看着兄弟俩,心里暖暖的。
血浓于水,这话不假。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存折。
“这里是八十万,我添二十万,加上建军的钱,够付个两居室的首付。月供你们自己还,有问题吗?”
陈建国的手有些抖。
“妈……这太多了……”
“不多。”赵春梅把存折推过去,“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房子只能写你一个人的名字。这是妈最后的底线。”
她可以帮儿子,但不能让儿媳再把钱倒腾回娘家。
陈建国重重点头:“我明白,谢谢妈。”
建军也笑了:“这下好了,昊昊上学问题解决了。”
小雅悄悄在桌下握了握建军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赵春梅看着这一家人,终于松了口气。
风波过去了,家还是家。
饭后,陈建国急着去接王晓丽。
“妈,我去接晓丽回来。她知道您这么帮我们,肯定高兴。”
赵春梅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开车小心。
建军和小雅留下来帮忙收拾。
“妈,您真要把养老钱都拿出来?”建军有些担心。
赵春梅笑笑:“放心吧,妈有数。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吗?”
小雅挽住她的胳膊:“就是!以后我和建军养您!”
收拾完厨房,赵春梅独自站在阳台上。
夜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
她想起老伴去世前说的话:“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现在,她总算没有辜负这份托付。
手机响了,是陈建国发来的照片。
王晓丽抱着昊昊,一家三口在车里笑着。虽然王晓丽的眼睛还肿着,但笑是真诚的。
“妈,我们和好了。谢谢您。”
赵春梅看着照片,笑了。
这时,门铃又响了。
这么晚,会是谁?
赵春梅从阳台走回客厅,建军已经从猫眼里看了一眼。
“是哥他们又回来了?”赵春梅一边问,一边走过去。
建军摇摇头,脸上表情有点奇怪:“不是……是之前买咱家房子的那对夫妻。”
赵春梅心里咯噔一下。房子已经过户一个多月了,这时候找来是为了什么?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对年轻夫妻,丈夫手里提着个果篮,妻子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赵阿姨,这么晚打扰您,真不好意思。”
“没事,进来坐吧。”赵春梅侧身让客,“建军,给小张他们倒茶。”
妻子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们说几句话就走。”
丈夫把果篮放在玄关柜上,搓了搓手:“阿姨,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我们想问问,您那套房子……还能不能卖回给我们?”
赵春梅和建军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卖回去?这过户都一个多月了,是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妻子急忙解释,“房子特别好,我们特别满意。是……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丈夫接过话头,语气沉重:“我母亲查出重病,急需一笔钱做手术。我们算了下,把房子卖了刚好够医疗费。”
赵春梅心里一沉。这倒是她没想到的情况。
建军开口问道:“那你们可以自己挂中介卖啊,现在学区房很抢手的。”
妻子苦笑:“问过了,最快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成交。可我婆婆的病等不了那么久。”
赵春梅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想要什么价?”
夫妻俩对视一眼,丈夫低声说:“我们知道这很过分……但能不能按原价?我们愿意承担所有税费和中介费。”
建军下意识想说什么,赵春梅用眼神制止了他。
“孩子,我能理解你们救母心切。”赵春梅语气温和,“但房子已经不是我名下的了。”
妻子急忙说:“我们知道!我们是想着……您儿子不是刚买了新房吗?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这个买回去,我们急需用钱,可以便宜点......”
赵春梅明白了。他们是听说建军买了房,觉得这边可能还有余钱。
“这样吧,”她想了想,“我明天帮你们问问中介,看看有没有能快速成交的买家。”
夫妻俩千恩万谢地走了。
关上门,建军忍不住说:“妈,您也太好心了。当初他们抢着加价买,现在又想原价卖回来,这不是把咱们当冤大头吗?”
赵春梅重新泡了壶茶。
“救人要紧。况且他们态度诚恳,不是来闹事的。”
小雅从厨房出来,刚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妈,我觉得建军说得对。咱们帮他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再说哥那边刚安定下来,别再节外生枝。”
赵春梅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想起老伴生病时,也曾为医药费发过愁。将心比心,能帮一把是一把。
第二天,赵春梅真的去找了中介。
中介小哥一听就摇头:“阿姨,不是我不帮忙。现在市场行情变了,实验小区对应的学校要扩建,学区范围可能要调整,房价已经开始跌了。”
赵春梅心里一惊:“跌了多少?”
“就这半个月,每平跌了两三千。他们那套房子,现在卖可能要亏三十万。”
赵春梅沉默了。难怪那对夫妻急着原价卖回,原来是怕亏得更多。
中介小哥压低声音:“阿姨,我劝您别掺和。他们这是想找接盘侠呢。”
回家路上,赵春梅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原以为是孝心感动天地,没想到是市场行情变化。
这时手机响了,是王晓丽。
“妈,听说之前买房子的人找您了?”
赵春梅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中介跟我说的。”王晓丽语气急切,“您可千万别心软!现在房价跌了,他们想甩锅呢!”
赵春梅这才想起来,当初卖房时留的是王晓丽的电话,方便后续交接。
“我知道,没答应他们。”
王晓丽松了口气:“那就好。妈,我和建国看好了一套房,下午要去签合同,您一起来把把关?”
赵春梅看看时间:“好,地址发我。”
下午看房时,王晓丽格外热情,一直挽着赵春梅的胳膊。
“妈,您看这户型多好,南北通透。虽然比之前那套小点,但够我们住了。”
陈建国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笑:“学区也没问题,昊昊能上重点小学。”
赵春梅仔细看了看房子,确实不错。更重要的是,这次购房合同上只写了陈建国一个人的名字。
签完合同,王晓丽主动说:“妈,首付我们用自己的积蓄,您的钱留着养老。”
这态度转变太大,赵春梅反而有些不适应。
回家的路上,王晓丽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
“妈,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告诉您……我弟弟那边,出了点事。”
赵春梅心里一动:“什么事?”
“他之前投资的店亏了,欠了不少钱。那十万块……怕是暂时还不上了。”
赵春梅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王晓丽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补贴娘家了。我和建国好好过日子,把昊昊培养好。”
赵春梅拍拍她的手:“知错能改就好。”
她心里明白,这次房价下跌的事,让王晓丽看清了很多东西。
靠算计得来的,终究靠不住。
晚上,那对夫妻又来了。
这次他们直接找到了建军的新家。
赵春梅接到电话赶过去时,妻子正在抹眼泪。
“阿姨,求您帮帮忙。我婆婆的病真的等不了了......”
建军一脸为难:“妈,不是我们不帮,是实在帮不了。我们刚买了房,手里也没余钱了。”
赵春梅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妻,丈夫的眼圈也是红的。
“这样吧,”她叹了口气,“我认识个朋友,是做短期借款的。利息比银行低,可以帮你们过渡一下。”
夫妻俩愣住了:“阿姨,您还愿意帮我们?”
“救人要紧。”赵春梅拿出手机,“但我有个条件——等你们母亲病好了,要好好孝顺她。别像有些人,父母在世时不珍惜,走了才后悔。”
她想起老伴,心里一阵酸楚。
夫妻俩千恩万谢地走了,答应明天就去办手续。
建军有些担心:“妈,您哪来的做借款的朋友?不会是那种高利贷吧?”
赵春梅笑了:“就是你李阿姨的儿子,在正规金融机构上班。利息合理,手续正规。”
小雅松了口气:“还是妈想得周到。”
这件事看似解决了,但赵春梅心里清楚,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
果然,三天后,王晓丽气冲冲地找上门。
“妈!您是不是借钱给那对夫妻了?”
赵春梅正在浇花,头也没抬:“怎么了?”
“怎么了?”王晓丽声音尖利,“现在整个小区都在传,说我们家用低价逼人家卖房,现在人家老人生病,我们见死不救!”
赵春梅的手停住了:“谁传的?”
“还能有谁?那对夫妻到处说您假好心,表面借钱,实际利息高得吓人!”
赵春梅心里一沉。她没想到好心帮忙,反而被倒打一耙。
“利息是按正规金融机构的标准,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
“谁信啊!”王晓丽急得直跺脚,“现在邻居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昊昊在幼儿园都被小朋友说闲话!”
这时,陈建国也赶来了,脸色铁青。
“妈,这事闹大了。那家人去物业闹,说我们欺诈!”
赵春梅放下水壶,心里又气又悔。
好心帮忙,却惹来一身骚。
她直接给李阿姨儿子打电话。
“小李,把那对夫妻的借款合同发给我。”
很快,合同照片发过来了。白纸黑字,利息合法合规。
赵春梅把手机递给儿子儿媳:“你们自己看。”
王晓丽看完,更生气了:“他们这是诬陷!我要去找他们说理!”
“站住。”赵春梅叫住她,“你这样去吵,更说不清。”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污蔑我们?”
赵春梅沉思片刻,有了主意。
“建国,你去打印几分合同。我去找物业和业委会。”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谁在说谎。
当天下午,赵春梅带着合同复印件去了物业。
业委会主任是老熟人,看了合同直点头。
“春梅姐做事一向靠谱,这利息比市场价还低呢。”
物业经理也说:“那家人昨天来闹,我们就觉得不对劲。真要利息高,他们敢白纸黑字签合同?”
事情很快澄清了。那对夫妻见讹诈不成,灰溜溜地搬走了。
但经此一事,赵春梅彻底寒了心。
好人难做,这话一点不假。
晚上,全家人在建军新家吃饭。
王晓丽还在生气:“妈,以后这种闲事少管!帮了人家还被反咬一口!”
陈建国叹气:“现在的人啊,心太复杂。”
小雅给每人盛了碗汤:“妈也是好心。”
赵春梅一直没说话,直到吃完饭,才开口。
“经过这些事,我明白一个道理。”
大家都看着她。
“做人要善良,但也要有底线。帮人可以,但要擦亮眼睛。”
她看向两个儿子。
“你们记住,咱们不害人,但也不能被人害。家人之间要团结,遇事多商量。”
兄弟俩重重点头。
王晓丽也红了脸:“妈,以前是我不对......”
“过去的事不提了。”赵春梅摆摆手,“往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这时,昊昊举着画跑过来。
“奶奶看!我画的全家福!”
画上是五个小人手拉手,虽然歪歪扭扭,但每个人都在笑。
赵春梅接过画,眼眶湿了。
经历这么多风波,这个家总算回到了正轨。
窗外华灯初上,家家户户都亮着温暖的灯光。
赵春梅想,也许这就是生活——有风雨,但也有晴天。
重要的是,家人始终在一起。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赵春梅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赵春梅阿姨吗?”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我是,你哪位?”
“阿姨您好,我是社区养老服务中心的小李。您之前报名参加的老年兴趣班下周就要开班了,打电话跟您确认一下上课时间。”
赵春梅这才想起来,上个月在社区看到招生通知,随手报了个书法班。
“哦,好的,什么时间?”
“每周二、四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第一节课是下周二,您方便吗?”
赵春梅看了眼日历:“方便的,我会准时到。”
挂了电话,她心里有些感慨。忙忙碌碌大半辈子,终于有时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了。
小雅收拾完厨房走过来:“妈,谁的电话?”
“社区老年班的,让我去学书法。”
“这是好事啊!”小雅眼睛一亮,“您早就该享享清福了。需要我陪您去报名吗?”
赵春梅笑笑:“不用,我自己能行。”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光顾着操心儿子们的事,都快忘记自己也有生活了。
建军从书房探出头:“妈,我刚在网上给您看了几款智能手机,学书法得会用微信交作业呢。”
王晓丽在一旁插话:“妈,我认识个卖手机的,能拿到内部价。明天陪您去看看?”
这一家人突然都围着她转,赵春梅反而有些不习惯。
“不用麻烦,我那个老年机用着挺好。”
“那怎么行!”陈建国也加入讨论,“现在买菜都要扫码支付,您得跟上时代。”
昊昊抱着奶奶的腿:“奶奶要买新手机!可以跟我视频!”
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样子,赵春梅心里暖暖的。
风波过后,这个家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周二早上八点半,赵春梅准时到了社区活动中心。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老人,都在兴奋地交谈着。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赵阿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春梅回头,愣住了。叫她的是之前买她房子那对夫妻的母亲——王阿姨。
“王阿姨?您怎么也......”
王阿姨在她身边坐下,笑容有些勉强:“我儿子媳妇说让我来学点东西,散散心。”
赵春梅这才想起,之前借钱的事还没完全了结。虽然误会澄清了,但见面总归有些尴尬。
“您身体好些了吗?”她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王阿姨叹了口气:“好多了,就是心里堵得慌。春梅啊,之前我儿子媳妇做得不对,我替他们跟你道个歉。”
赵春梅摆摆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心里明白,老人家是无辜的。子女做的错事,不该让父母来承担。
上课铃响了,书法老师是个和蔼的中年人,讲课很用心。
赵春梅很快就沉浸在了笔墨纸砚的世界里。这是她年轻时就想学的,一直没机会。
下课时,王阿姨主动邀她:“一起去吃个午饭?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不错。”
赵春梅本想拒绝,但看到对方诚恳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面馆里,王阿姨说起了家里的烦心事。
“我那个儿子啊,就是太要强。媳妇又爱攀比,看到别人买学区房,非要跟着买。这下可好,房贷压得喘不过气。”
赵春梅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这次我生病,他们急着卖房凑钱,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王阿姨抹了抹眼角,“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做这个手术。”
赵春梅递过纸巾:“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把病治好,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王阿姨握住她的手:“春梅,你是个好人。之前的事,真是对不住。”
这一刻,赵春梅彻底释怀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必计较太多。
学书法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赵春梅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规律的生活。每周两天上课,其他时间在家练字,偶尔帮小雅带带孩子。
这天放学,她意外地在社区门口看到了陈建国的车。
“妈!”陈建国降下车窗,“快上车,带您去个地方。”
赵春梅系好安全带:“什么事这么神秘?”
“到了您就知道了。”
车开到了实验小区。赵春梅心里疑惑,但还是跟着儿子上了楼。
令她惊讶的是,开门的是王晓丽,而屋里坐着的,竟然是王阿姨和她的儿子媳妇。
“赵阿姨。”年轻丈夫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我们是来道歉的。”
妻子也红着眼圈:“之前是我们不对,恩将仇报。这是欠您的钱,连本带利。”
赵春梅看着桌上的信封,没有接。
“利息就不用了,把本金还我就行。”
王阿姨开口:“春梅,你就收下吧。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王晓丽在一旁说:“妈,其实今天是王阿姨找的我,说想跟您当面道歉。”
赵春梅这才明白过来。她看向王阿姨,老人眼中带着恳求。
“好吧,利息我收下。”她最终松了口,“但以后别再这样了。做人要讲良心。”
年轻夫妻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这时,王晓丽突然说:“妈,其实今天还有件事——王阿姨的儿子小张,他们公司正好在招人,建国去面试通过了!”
赵春梅惊喜地看向大儿子:“真的?”
陈建国难得地笑了:“嗯,下周一上班。做项目管理,工资比之前高。”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赵春梅握住王阿姨的手:“谢谢您,这可帮了大忙了。”
“应该的。”王阿姨也笑了,“这就叫缘分吧。”
回家的路上,陈建国显得特别轻松。
“妈,这下工作解决了,房贷也没压力了。晓丽说她要去找个兼职,我们一起努力。”
赵春梅欣慰地点点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你们心往一处想,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建军发来的消息。
“妈,小雅怀孕了!您要当奶奶了!”
赵春梅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怎么了妈?”陈建国担心地问。
赵春梅声音都在发抖:“快,去医院!小雅怀孕了!”
陈建国也激动起来:“太好了!我要当大伯了!”
车开到医院时,建军正扶着做完检查的小雅走出来。
“妈!哥!你们怎么来了?”
赵春梅冲过去拉住小雅的手:“几个月了?检查结果怎么样?”
小雅脸一红:“刚六周,一切正常。”
王晓丽也赶来了,手里还提着刚买的补品。
“小雅,这是我托人买的燕窝,对孕妇好!”
看着一家人围着小雅嘘寒问暖,赵春梅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风波都值了。
生活就是这样,关关难过关关过。
晚上,赵春梅独自在家,给老伴上了炷香。
“老头子,你又要当爷爷了。咱们建军有后了,你在天上也该放心了。”
照片上的老伴依然微笑着,但赵春梅觉得,那笑容似乎更温暖了些。
她拿出纸笔,开始练字。宣纸上是她最近常写的四个字——家和万事兴。
这一次,她写得特别顺手。
接下来的日子,赵春梅忙并快乐着。
周二周四去学书法,其他时间照顾小雅。王晓丽也像变了个人,天天往弟弟家跑,不是送汤就是送菜。
这天,赵春梅正在教小雅织毛衣,王晓丽兴冲冲地来了。
“妈!小雅!好消息!”
“什么事这么高兴?”小雅笑着问。
“我找到工作了!在社区幼儿园当保育员,朝九晚五,还能照顾昊昊!”
赵春梅很意外:“你怎么想到去幼儿园工作?”
王晓丽不好意思地说:“上次昊昊被其他孩子排挤,我就在想,要是每个孩子都能被善待该多好。”
小雅拉住她的手:“晓丽姐,这个工作太适合你了!”
赵春梅也点头:“是啊,你性子活泼,又喜欢孩子。”
她心里感慨,人是会变的。只要心正了,路就不会歪。
更让人惊喜的是,陈建国在新公司干得不错,第一个月就拿了优秀员工。
周末,他特意请全家吃饭。
饭桌上,陈建国举起酒杯:“妈,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这个家就散了。”
建军也说:“是啊妈,您辛苦了。”
赵春梅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家人,眼眶湿润了。
“只要你们好好的,妈就高兴。”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个蛋糕,上面写着“家和万事兴”。
王晓丽笑着说:“妈,这是我和建国特意订的。庆祝咱们家重获新生!”
昊昊举着叉子:“奶奶先吃!”
小雅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宝宝也说想吃蛋糕呢!”
这一刻,赵春梅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雅的预产期越来越近。
赵春梅提前准备好了所有婴儿用品,连小被子都缝了好几条。
这天书法班下课时,王阿姨叫住她。
“春梅,我儿子媳妇说想请你们全家吃个饭,算是赔罪,也是庆祝。”
赵春梅婉拒了:“心意领了,吃饭就不用了。小雅快生了,不方便。”
王阿姨理解地点点头:“那等孩子生了,我给孩子打个长命锁。”
“您太客气了。”
回家的路上,赵春梅去了趟金店。她想给小雅买个礼物,奖励她的辛苦。
挑礼物时,她无意中听到两个售货员在聊天。
“听说实验小区的学区范围真的要调整了,房价跌得厉害。”
“幸好咱们没买,不然亏大了。”
赵春梅心里一动。看来当初卖房是卖对了时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晚上,她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家人听。
王晓丽拍着胸口:“妈,当初要不是您果断卖房,现在亏的就是咱们了!”
陈建国也后怕:“是啊,差点因为一套房子闹得家破人亡。”
赵春梅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啊,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一家人和和睦睦最重要。”
这时,小雅突然皱眉:“妈,我肚子有点疼......”
全家人都紧张起来。
赵春梅看了看时间:“离预产期还有两周,可能是假性宫缩。建军,准备车,去医院检查一下。”
去医院的路上,小雅的阵痛越来越频繁。
赵春梅握着她的手:“别怕,妈在呢。”
建军急得满头大汗:“妈,不会是要生了吧?”
到了医院一检查,医生笑着说:“宫口开三指了,今晚就能生!”
产房外,一家人焦急地等待着。
凌晨三点,一声响亮的啼哭传来。
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恭喜,是个男孩,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赵春梅看着襁褓中的孙子,老泪纵横。
建军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妈,您有孙子了!”
陈建国拍着弟弟的肩膀:“好小子,当爸爸了!”
王晓丽抹着眼泪:“真像建军小时候。”
赵春梅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心里满是感恩。
新生命的到来,让这个家更加完整了。
第二天,赵春梅去医院送汤,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之前的中介小哥,他扶着一位老人,看样子是来看病的。
“赵阿姨!”小哥惊喜地叫她,“听说您添孙子了,恭喜啊!”
赵春梅笑笑:“谢谢。你这是?”
“带我奶奶来做复查。”小哥压低声音,“阿姨,有件事得告诉您——之前买您房子那家人,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赵春梅不解:“怎么了?”
“学区范围调整后,他们那套房跌了六十多万!现在卖不掉,月供都成问题了。”
赵春梅沉默了一会儿。
“告诉他们,好好工作,慢慢还贷。日子总会好的。”
小哥敬佩地看着她:“阿姨,您真是好人。”
赵春梅摇摇头,没说话。
她不是圣人,只是经历过风雨,更懂得宽容的意义。
回到病房,小雅正在给孩子喂奶。
“妈,刚才晓丽姐来了,送了好多东西。”
赵春梅看着熟睡的孙子,轻声说:“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建军想了想:“叫陈家安怎么样?希望他平平安安,也希望咱们家永远安宁。”
“家安......”赵春梅念着这个名字,眼里泛着泪光,“好,就叫家安。”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温暖而明亮。
赵春梅想,生活也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家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书法班老师发来的消息:“赵阿姨,您的作品入选社区书画展了,恭喜!”
赵春梅看着手机上的好消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雅靠坐在病床上,好奇地问:“妈,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写的字要参加社区书画展了。”赵春梅把手机递给儿媳看,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自豪。
建军正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换尿布,闻言抬头笑道:“妈现在可是文化人了!”
小雅仔细看着照片里那幅笔力遒劲的“家和万事兴”,由衷赞叹:“妈写得真好,这笔锋根本看不出是初学。”
“老师教得好。”赵春梅谦虚地说着,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熟睡的孙子小家安。
这时王晓丽提着保温桶进来,听到对话立刻接话:“妈的字确实写得好,我早就说妈有天赋!”
赵春梅被她逗笑了:“你什么时候说过?”
王晓丽不好意思地抿嘴:“心里说过嘛。来,小雅,尝尝我炖的鸡汤,放了红枣枸杞,最补气血。”
看着大儿媳细心照顾弟媳的样子,赵春梅心里暖暖的。经历了这么多,这个家终于找到了应有的温度。
出院那天,全家人都来了医院。
陈建国特意请了半天假,开着新车来接弟媳和侄子。这是他用第一个月奖金付首付买的车,虽然不贵,但很实用。
“妈,您坐前面。”陈建国帮赵春梅拉开车门,“小雅和建军带孩子在后面。”
王晓丽牵着昊昊的手:“我和昊昊打车跟着,位置宽裕些。”
赵春梅看着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大儿子,突然觉得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在媳妇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的懦弱男人,而是真正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
回家的路上,陈建国说起工作上的事。
“小张很照顾我,这个项目做完应该能升主管。”
赵春梅欣慰地点头:“好好干,别辜负人家的信任。”
“我知道。”陈建国等红灯时看了眼后视镜里熟睡的侄子,“妈,谢谢您当初的坚持。要不是您,我现在可能还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赵春梅拍拍儿子的手:“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妈只是推了你一把。”
车开到小区门口,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等着。
是之前买房子那对夫妻的妻子,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礼盒。
陈建国皱眉:“她来干什么?”
赵春梅示意儿子停车,摇下车窗。
年轻妻子怯生生地走上前:“赵阿姨,听说您添孙子了,给孩子买了对银镯子......”
赵春梅没有接礼物:“心意领了,东西拿回去吧。”
“阿姨,我知道您还在生我们的气。”年轻妻子眼圈红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这次来,除了道喜,还想告诉您个消息——我们要搬回老家了。”
赵春梅有些意外:“为什么?”
“房子......终于卖出去了。亏了五十万,但总算解脱了。”她苦笑着,“回老家开销小,还能照顾父母。经过这些事,我们想通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赵春梅沉默片刻,终于接过礼盒。
“谢谢。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年轻妻子连连鞠躬,转身走了。
陈建国不解:“妈,您还收她礼物?”
“得饶人处且饶人。”赵春梅打开礼盒,里面是双做工精细的银镯子,刻着“平安”二字。
她轻轻给孙子戴上:“希望这家人都能重新开始。”
小家安的到来,让这个家更加忙碌而充实。
赵春梅每天忙着照顾孙子,书法班的课都请假了。但老师特意打来电话,说展览延期到她有空再去参加。
这天下午,赵春梅正推着婴儿车在小区散步,遇到了王阿姨。
“春梅!正想找你呢。”王阿姨提着个布袋,“这是我给家安做的虎头鞋,手糙,别嫌弃。”
赵春梅接过鞋子,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您太客气了,这手艺可真好。”
王阿姨逗了逗婴儿车里的孩子,突然压低声音:“春梅,有件事得告诉你——我儿子媳妇复婚了。”
赵春梅真心为他们高兴:“这是好事啊!”
“是啊,经历这一遭,他们都长大了。”王阿姨感慨道,“现在俩人踏实上班,周末还带我去公园。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当初以德报怨,他们可能还在钻牛角尖。”王阿姨握住她的手,“你让我们全家明白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散了就真没了。”
正说着,王晓丽急匆匆跑来。
“妈!好消息!我转正了!园长说我特别适合做幼教!”
赵春梅笑着点头:“看吧,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最重要。”
王晓丽兴奋地计划着:“等转正工资发了,我想报个幼师资格证培训班。昊昊上小学后,我就能正式当幼师了!”
看着脱胎换骨的大儿媳,赵春梅深感欣慰。人只要走对路,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晚上,全家人在建军家聚餐,庆祝王晓丽转正。
小雅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气色红润。建军在厨房忙活,陈建国打下手。王晓丽陪着昊昊写作业,一派和乐融融。
吃饭时,陈建国宣布了个好消息。
“公司要分福利房了,我工龄够,能申请两居室。”
王晓丽惊喜道:“真的?在哪?”
“就在公司附近,虽然是老小区,但学位不错。最重要的是便宜,咱们的积蓄够全款了。”
这意味着,他们终于要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赵春梅最是高兴:“太好了!什么时候能过户?”
“下个月抽签,抽中了就能办手续。”
建军举杯:“哥,祝你抽个好楼层!”
小家安在婴儿车里咿呀出声,像是在附和。
这一刻,赵春梅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福利房抽签那天,全家人都去了。
陈建国手气不错,抽中了五楼,南北通透的好户型。
王晓丽激动得直抹眼泪:“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赵春梅看着售楼处的沙盘,突然说:“这小区环境不错,我那边老房子租约也快到期了。要不我也在这买套小的?”
大家都愣住了。
建军先反应过来:“妈,您要搬家?”
“你们都在附近,我住过来互相有个照应。”赵春梅早就想好了,“老房子租出去,租金够我在这边租房了。”
小雅立即反对:“那怎么行!您跟我们住,我还能跟您学带孩子呢。”
王晓丽也抢着说:“妈,我那套福利房虽然不大,但可以给您留个房间!”
陈建国直接拍板:“妈,您就别折腾了。我那套福利房写您名字,就当是还您当初的首付。”
赵春梅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商定,赵春梅的老房子继续出租,她轮流在两个儿子家住。既帮衬孩子,又保持适当距离。
搬家那天,来了不少帮忙的人。
王阿姨带着儿子媳妇来帮忙,书法班的同学也来了几个,连社区工作人员都来搭了把手。
赵春梅看着堆满客厅的纸箱,突然有些伤感。
“住了一辈子的地方,真要走了还挺舍不得。”
陈建国理解母亲的心情:“妈,要不留几件老物件?新家给您准备了间朝阳的房间,可以布置成书房。”
正说着,门铃响了。
建军去开门,惊讶地叫出声:“大伯?您怎么来了?”
赵春梅转头,看见多年未见的大哥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盒茶叶。
“听说你要搬家,来看看。”大哥语气不太自然,“怎么,不欢迎?”
赵春梅忙迎上去:“大哥说的什么话,快请进。”
这位大哥年轻时和她因为家产的事闹过矛盾,十几年没来往了。这次突然来访,着实意外。
大哥环顾四周:“房子保持得不错。听说你现在跟孩子们住?”
“嗯,轮流住,互相照应。”
大哥点点头,放下茶叶:“这是朋友送的龙井,喝不完,给你带点。”
很生硬的借口,但赵春梅还是收下了。
临走时,大哥突然说:“以前的事......是哥不对。老了老了,才明白亲情最重要。”
赵春梅眼眶一热:“都过去了。”
送走大哥,王晓丽小声说:“妈,大伯怎么突然想通了?”
赵春梅看着那盒茶叶,若有所思:“可能是听说咱们家的事,有所感触吧。”
人老了,才会发现争来争去都是虚的,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真。
安顿好后,赵春梅的生活进入了新的轨道。
周一三五住大儿子家,帮王晓丽照顾昊昊。二四六住小儿子家,陪小雅带孩子。周日自己回老房子看看,给租客送点吃的。
这天在社区活动中心,她遇到了之前的中介小哥。
“赵阿姨!正想找您呢。”小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有个好消息——实验小区的学区又调整回来了!”
赵春梅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说,之前跌的房价又涨回来了!您卖的那套房,现在市值四百多万!”
旁边几个老人都围过来。
“春梅,那你不是亏大了?”
“早知道再等等了!”
赵春梅却笑了:“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我儿子媳妇现在过得挺好,这就够了。”
中介小哥敬佩地竖起大拇指:“阿姨,您这境界真高!”
晚上回家,赵春梅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家人听。
王晓丽第一反应是懊恼:“哎呀,要是没卖,现在能多赚一百万呢!”
陈建国却很豁达:“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妈果断卖房,咱们家可能早就散了。”
建军点头:“哥说得对。钱是赚不完的,家散了就真没了。”
小雅抱着小家安:“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赵春梅看着懂事的孩子们,心里比赚了一百万还高兴。
人这一生,求的不是大富大贵,而是问心无愧。
周末,社区书画展如期举行。
赵春梅的“家和万事兴”被挂在展厅中央,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让她意外的是,展览当天来了很多熟人。
王阿姨带着儿子媳妇来了,之前那对夫妻特意来捧场。大哥也来了,还带了老同事。连社区书记都来参观了,说要把这幅字拍下来做宣传素材。
建军和小雅推着婴儿车,陈建国和王晓丽牵着昊昊,一大家子成了展厅里最热闹的风景。
展览结束,赵春梅的作品被评为特别奖。
颁奖时,主持人问她的创作心得。
赵春梅看着台下的家人,缓缓开口:
“我今年六十八岁,学书法才三个月。能写出这幅字,不是因为技术多好,是因为我真心觉得——家与和,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王晓丽在下面抹眼泪,陈建国搂着她的肩膀。建军和小雅相视而笑,昊昊开心地拍手,连小家安都咿呀出声。
展览结束后,全家人在外面吃饭庆祝。
席间,陈建国突然拿出个信封。
“妈,这是我和晓丽的一点心意。您拿去报个高级书法班,继续深造。”
建军也拿出个盒子:“这是我给您买的端砚,小雅挑的。”
赵春梅看着孩子们,老泪纵横。
“妈不要这些,你们过得好,妈就高兴。”
王晓丽红着眼圈:“妈,要不是您,我现在可能还在斤斤计较。是您让我明白,亲情比钱重要。”
小雅给婆婆夹菜:“妈,以后我陪您去学书法。”
昊昊举着果汁:“奶奶最棒!”
这一刻,赵春梅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
吃完饭,一家人沿着河边散步。
夕阳西下,水面泛着金光。昊昊在前面跑,建军推着婴儿车,陈建国扶着母亲,王晓丽和小雅挽着手。
赵春梅看着这温馨的画面,想起老伴生前常说的话:
“春梅啊,咱们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过得好吗?”
现在,她可以放心地告诉老伴:孩子们都长大了,这个家会越来越好。
走到小区门口,保安笑着打招呼:“赵阿姨,您这一大家子真让人羡慕!”
赵春梅微笑点头。
是啊,经历过风雨,才更懂得珍惜。现在的和睦来之不易,她会用余生守护这份幸福。
晚上临睡前,赵春梅在日记本上写下: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六十八岁才明白——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情的地方。用爱经营,用心守护,这就是我最大的成功。”
合上日记本,她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孙子稚嫩的哭声,接着是儿子儿媳轻柔的哄睡声。
赵春梅微微一笑,关上台灯。
长夜漫漫,但有爱相伴,便是光明。
